回顾埃莱娜和彼得罗的这段婚姻,对从那不勒斯老城区离开的埃莱娜来说,是当时的她最好的选择了。
她拥有彼得罗的爱,她向往的另一个阶层的生活,以及彼得罗知识分子家庭的背景对她小说事业的支撑,这一切对埃莱娜来说几乎称得上百利而无一弊。
但只有走进婚姻之后才会发现,彼得罗所代表的知识分子阶层和索拉拉所在的老城区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彼得罗不关心埃莱娜在想什么,看什么书,关心什么议题,写什么书,他甚至对放在书桌旁的书稿几乎从来都没看过一眼。
他内心不关心任何人,埃莱娜不过是他婚姻里的妻子摆设,他生活的背景板,所拥有家庭的一个证据,他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
所以当这段日渐苍白的婚姻,尼诺走进来,挑衅地甚至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告诉埃莱娜,彼得罗的糟糕,这无疑是对埃莱娜的一种诱惑。
埃莱娜深知自己在这段关系里长久忍耐,但尼诺的“自作聪明”究竟是出自于爱呢?
还是出自于骨子里透露出的“轻浮”?
尼诺从来都不是老城区的那些男人,他们粗暴,会使用武力让女人屈服。
尼诺在女性面前更擅长表演一种“受伤和深情”,他总是让那些女人深陷他营造的爱情里,而每一个深陷爱情里的女人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终于占据了有利位置呢?
如果长久以来女性处于被压制的一方,那尼诺又何尝不是女性渴望占据上风的自我投射呢?
如果男性渴望征服,频繁遭遇尼诺的女性——娜迪亚,莉拉,西尔维亚,埃利奥诺拉,埃莱娜——又何尝不是呢?
埃莱娜的轻浮,她下意识对知识分子阶层的顺从,追逐、渴望得到认可,与男性的尼诺不无区别。
当尼诺和埃莱娜在餐桌上下意识将彼得罗挤到卧室,这不得不说是无意识的合谋,那个他们从小渴望、一直迫切得到认可的阶层的人,不过如此——没有比他们更聪明,更有善意。
埃莱娜无论是出于爱欲,对尼诺长久以来求而不得心态的报复性补偿,还是对婚姻僵局的突破,现在的她不在是大学毕业时那个带着懵懂、对一切都全盘接受的埃莱娜了。
而只有当她把自己的轻浮,与尼诺的轻浮放在一起审视时,也许她会看到,尼诺究竟是真实的爱,还是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对比的参照对象。
第三季最后埃莱娜照镜子的那瞬间,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在隔空对着现在的自己微笑。
(这是第三季最惊心动魄的一个镜头)她的眼光不再饱含犹豫,没有焦灼的愤怒,那么笃定,仿佛长久以来一直困扰她的,让她坐立难安,不得不顾及的,都尘埃落定了。
那是更稳定的一个自己,不用在男人的眼光里追寻,不用在世俗的标准里左支右绌,甚至不用在自我的审视里踌躇不前。
而这一切得跨过尼诺。
不要害怕选择,如果停留在原地,停留在婚姻的苍白和孤独里,停留在忍耐和顺从里,终会发现生命的流逝毫无波澜,也就失去了意义。
飞蛾扑火之所以被赞美,是因为明知不能却迎头撞了上去,撞上去才知道那道光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撞上去才知道热得烫身还是虚假的幻觉……而只有在选择的缝隙,撞上去的瞬间,才会窥见真实的自己。
(二) 如果以“精神独立、自我构建“为前提去考察莉拉,埃莱娜、尼诺,显然截至第三季为止,他们全面溃败。
诚然莉拉最具反抗、自我意识。
但囿于知识所限,她无法离开老城区,看不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新鲜的事物,这让她思考世界的方式非常有限,这种局限在对未来的希望上大打折扣。
莉拉挣到了钱,通过与索拉拉合作,这一度是老城区衰败、不正义、女性乃至整个老城区暴力的根源,也是一个不公正世界最根本的恶。
这无疑是与虎谋皮,莉拉坚信自己在利用索拉拉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这个过程,只能是一个自我消耗的过程。
从根源上,索拉拉就是旧世界的代表,是以男性为主导世界的权力的象征。
如果埃莱娜是以取悦男性为未来铺平道路,在取悦上位者的过程中看见自己、构建自己、以摆脱权威对她的吸引,那莉拉的反抗则在过程中逐年消耗掉了,就像一曲高音,最后只剩回响,余音荡荡,但只见微光了。
莉拉同时更表现出了一个愤世嫉俗者对世界的不信任,而最后成为一个彻底的厌世者。
她或许清醒,洞悉世事,体察人情,但不具创造新世界的能力。
因为在老城区找不到和她一样具有反抗、自我意识的人,一同构建一个能和旧世界抗衡的、崭新的力量。
所以所谓 “天才“,如果没有时代的助力,她的光芒只能消失在芸芸众生之中。
埃莱娜的自我成长、自我构建的路程,显然要比莉拉长很多。
她要自我意识、自我征服的困难远远比莉拉要多得多。
但埃莱娜才是女性能站在天平的另一端和权力结构对话的希望。
她先是走出了那不勒斯,上了大学,这让她的未来截然不同于莉拉。
无论莉拉怎么“天才“,以男性为主导的那不勒斯和弗洛伦萨、米兰无法相比,后者是埃莱娜所进入的以知识分子为代表的阶层。
这意味着埃莱娜对家庭、婚姻、孩子和事业,以及未来世界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于莉拉所在的老城区。
埃莱娜有更多的机会,看到自己更多的身份、角色,从而在丰富这些角色的过程中,在现实世界里面对的每一个困难都更清晰地反射到内心世界,这样的觉醒、自我构建比起莉拉彻底拒绝更具力量。
毕竟活生生的、参与世界才是未来的希望,她能成就自我,更能感染他人,而彻底的拒绝最后只是消失,她无法成为一股力量。
尼诺虽然是莉拉、埃莱娜女性自我意识的投射。
他一方面代表着女性渴望成为的人,独立,自由,有一份能参与世界的事业,莉拉对尼诺的爱情,多半源自于此;另一方面他代表着女性无法摆脱的桎梏,解释世界的权利仍然紧握在一小撮人的手里,他们是以知识为工具参与世界的知识分子的权威,这是埃莱娜目前的困境。
埃莱娜目前看来得到了女性在外表能得到的与男性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从婚姻内部来看,家庭对埃莱娜的消耗远远大于彼得罗,生育和家务对事业的冲击是致命性的,而彼得罗凭借男性身份避免了这一切。
埃莱娜小说事业的起步,生育后小说事业的继续、发展,都得益于彼得罗知识分子家庭所代表的阶层,他们的赞同、认可,让埃莱娜本能地取悦、追逐。
这让埃莱娜的面目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必须在由激情、非理性所诱惑的爱情里看清楚尼诺即自己此时究竟爱的是什么,莉拉看到了尼诺的爱里的嫉妒,这不是一份相互尊重、彼此爱慕的爱,这违背了莉拉反抗的天性。
而埃莱娜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明白这一点,只有在爱里的抽身,只有当她摆脱对权威的一味靠拢,对知识不加批判地接收,只有在孤独里审视自己的每一个身份,她才能真正用自己的力量和世界对话。
只有在那个时候,她会成为一个新的埃莱娜,不是彻底失去世界,失去希望,失去创造的莉拉,是一个能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事业,能参与世界的,用创造构建未来的、女性的埃莱娜。
如果从性别角度去回顾人类历史,是由男性书写的,而女性,在男性的定义、诠释下模糊了自己。
当女性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思考自身,回顾历史,会发现根本没有参照物,过去一片黑暗,未来迷雾重重。
而尼诺则承担了女性关于未来自我的投身。
尼诺首先承担了第一重幻想——平等、自由、有思想、没有暴力的未来。
莉拉在与斯特凡诺的婚姻里失败,与尼诺展开了恋情。
这并不是莉拉急病乱投医后的一种选择,莉拉本可以成为“女性”的尼诺,上大学,爱读书、思考问题,自由,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老城区的出身斩断了这一切,让未来成为了幻想。
莉拉以为这段关系始于爱情,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最初始于激情的爱,充满了暴力。
这甚至是一种因为幻想太久,一朝幻想成真,囫囵吞下去,感官带来的眩晕刺激太久,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直到莉拉指出尼诺写的东西不怎么样时,她才在这段关系里看到了男性的尼诺,本质里和斯特凡诺没什么不同。
他们渴望女性的崇拜,渴望他人的关注,渴望通过征服释放因社会压力而产生的成功焦虑。
莉拉不可能得到尼诺平等的爱,上了大学的尼诺,对着一个没有小学毕业的莉拉,纵使她天纵奇才,他不自觉的卖弄知识的优越感,在莉拉不自觉的自卑——尽管她时时刻刻都在通过读书弥补之一差距——里,这份爱消失得和它来得一样迅速。
尼诺承担了第二重幻想——女性通过知识实现阶层上升,获得事业,参与描述、解释世界的机会。
埃莱娜对尼诺的念念,源自于走出老城区,去往一个未知未来的不安。
在老城区,你诺一家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靠“写诗”出名,能够养活家人,且过得不错的家庭。
这和老城区卖劳力,街上卖水果,或者以索拉拉为恶霸收取他人保护费的未来截然不同,如果离开老城区,读书之后有一个怎样的未来,或许应该是“尼诺”一家式的。
所以尼诺在埃莱娜不自觉的关注,不自觉的追逐中,不仅仅投射了爱情,最主要的是埃莱娜对未来自己可能成为的人的一种终极投射。
所以埃莱娜和尼诺本质上都是一类人:他们渴望逃离,逃离原本养育他们的家庭,渴望去另一个阶层,本能地取悦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比如受莉拉吸引;本能地取悦权威人士——埃莱娜小说的成功得益于丈夫彼得罗一家所代表的知识分子阶层的认可、引荐;也本能地在构建自我和迷失自我中挣扎,时而面目清晰,时而面目模糊。
埃莱娜在与彼得罗的婚姻里,犹如一潭死水。
静水流深下,全是不满。
彼得罗或许不是一个糟糕的丈夫,但对埃莱娜来说,一定是一个寡淡的丈夫。
他们隔着几个世纪以来的不平等。
埃莱娜说自己有今天简直是个奇迹,这话里没有丝毫夸张。
整个老城区,一个女孩儿,在求学的路上,几乎每走一步都有辍学的危险。
所以彼得罗对意欲对他开枪的学生的态度,遭遇了埃莱娜的抨击。
而尼诺的出现,与彼得罗一同执教的尼诺,言辞中全是对埃莱娜赞扬的尼诺,对女性处境关心的尼诺,鼓励埃莱娜继续写作的尼诺……勾起了埃莱娜对那段也许本可以展开恋情的青春回忆,但人到中年,在寡淡的婚姻里,这股爱欲,埃莱娜势必会逆风执在手中。
如果爱是一种真理,必须投身于它,揭示它,理解它,才能真正越过它,看到它背后是什么。
“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爆火,无疑是一桩现象级的文学事件。
作家埃莱娜·费兰特也由此成为意大利最受欢迎也最神秘的作家。
“那不勒斯四部曲”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费兰特热”,千万读者为书中对女性友谊极度真实、尖锐、毫不粉饰的描述所打动。
虽然作者从未公开其性别,但媒体和评论家从其“自传性”色彩强烈的写作中判断其为女性。
今年上半年,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剧集《我的天才女友》播出了第三季,同时也宣布将续订第四季。
《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剧照。
埃莱娜·费兰特的小说全都发生在意大利那不勒斯。
从2011年开始,费兰特先后发行了4本小说——《我的天才女友》(2011)、《新名字的故事》(2012)、《离开的,留下的》(2013)和《失踪的孩子》(2014),讲述了两个穷苦女孩在上世纪1950年代的那不勒斯长大的故事。
埃莱娜·费兰特是一个笔名,其真实身份至今成谜。
但小说带来的令人目眩神迷的阅读体验里,一种好奇渐渐成为了一种驱动力,即反复在喟叹中追究“它的迷人之处究竟怎么来的”?
我们一定要弄明白,一桩文学事件究竟会给制造感受和知觉的文学活动带来怎样的革命性撼动?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究竟是何种体验和知觉,被像埃莱娜·费兰特这样的作家“解放”出来了?
《我的天才女友》常常被标签为一个女性友谊,甚或有宣传词戳上“塑料姐妹情”的标签,称其中包含着只有女性才懂的黑暗心理。
但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试图撕开这一标签,从剧集改编与原著小说的对比入手,揭示文学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如何解放女性的思考与感受。
尤其是,通过费兰特的探索,如何实现这一难能可贵的实践。
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这篇文章探讨的并不是女性写作如何被抑制,而是女性写作的生成。
撰文丨峖沛沛友情之下,《我的天才女友》是一个关于写作的故事上半年,HBO宣布续订《我的天才女友》第四季。
在近来刚播完的第三季结尾,离开家庭的“青年莱农”望着飞机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中年莱农”向她微笑回望——这是一组让全球钟爱费兰特的读者热泪盈眶的镜头。
这部翻拍剧集大部分时候都做到了情节忠实原著,这一幕却来自导演的原创,它预告了下一季将更换演员,主角即将进入她们成熟同时又充满全新冲突的人生阶段。
此外,对读者们来说,一瞥全新“埃莱娜”的面孔,仿佛是在凝视同名作者本人(对神秘的埃莱娜·费兰特的身世的猜测已沸沸扬扬多年),导演隐晦地安排了一种写作者与角色的照面,用一张知性、美貌、和善的脸孔,尽可能接近了读者想象中的埃莱娜·费兰特,照拂了充满热情的读者旺盛的好奇心。
《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结尾,离开家庭的“青年莱农”望着飞机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中年莱农”向她微笑回望。
这样揣测导演的意图并非空穴来风。
小说“那不勒斯四部曲”第四部《失踪的孩子》也有这样隐晦地“打破第四面墙”的叙事。
这一部作为四部曲的终章,中年的莱农与莉拉将重逢于那不勒斯,她们的命运和晚年、街区的历史与未来、莉拉神秘的结局都将在此交代,而在小说的最后,费兰特选择了用一种“元叙事”的透视来打破贯穿四部的谜局。
《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剧照。
那一对被丢进地窖里的娃娃,开启了两位主角互相侵略、密不可分、持续一生的友谊,也将她们和那不勒斯最黑暗、血腥的历史串联在一起——可临近尾声,小说告诉我们,一切伏笔和征兆都是假的,我们看的故事可能正是莱农在最后写下的故事。
《失踪的孩子》,作者: [意]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版本: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8年7月而在这个故事里,那只娃娃和莉拉失踪的女儿恰好同名只是莱农的虚构,是她故意安排的叙事诡计,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有戏剧感,小说里的莱农背叛了她对莉拉的唯一的诺言:“你永远不可以写有关我的事”。
她不仅写了,还以莉拉最讨厌的方式——“事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不要在这里写一点真的,那里又编造一点”来写作。
莱农在晚年拯救了自己的作家事业,以莉拉及其失踪的孩子为主题的那篇小说大获成功,但她与莉拉终其一生的互相绑定也终于解体——莉拉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莱农的最后一本小说的结局一方面与作者在现实中的成功共享时间线,另一方面,这种“打破了第四面墙”的实践与小说情节的意旨同步——它们在形式和内容上,都解构了写作的意义。
那么,“写作”为什么要被解构?
向变化而敞开,在碎片中写作这个问题可以先换个方式提出——莱农的写作为何在书中始终体现为一种被(莉拉)批判、嘲讽的存在?
既然已经打破了第四面墙,就先来看看埃莱娜·费兰特本人对写作的看法吧。
当费兰特谈论小说创作,她说:“你讲述的故事,采用的词汇,你想赋予生命的任务,这只是一些工具,让你去营造一个难以名状、易逝、没有形状、只属于你的东西,但这是一把能打开很多道门的钥匙。
”“对于每一部小说,要问的问题总是这些:这个故事,是不是抓住了隐藏在我内心深处那些活生生的东西?
假如抓住了的话,那么它有没有蔓延至小说的每一页,赋予它们灵魂?
”“但我写作时,读者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要找到一种能量,深入挖掘我正要讲的故事。
”《碎片》,埃莱娜·费兰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10月虽然不像后现代的哲学写作,费兰特在陈述文学理念时没有创造概念,她谈及的是对小说家工作的真切体验:活生生地展现内心那些匿名的感受。
在费兰特看来,文本符号如“词汇”、“情节”都是能指工具,是外部世界的信息,像一种装饰品,写作者真正应该抓住的东西是“碎片”。
这一词语来自她的母亲使用的那不勒斯方言“La frantumaglia”,指遭遇矛盾和混乱的个体体会到的那种破坏性的能量,但作家将其发展为自己的文学主题,并尝试在多年的创作中释放这个词汇的解放力量:作家要面对这种漩涡般的力量,直面失控的风险,抵达令自己、令读者陌生的真实体验。
《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剧照。
为了更好地理解费兰特看重的“碎片(La frantumaglia)”的含义,也更好地理解对莱农和莉拉的命运的书写的内核,我们还是得将目光先从迷人的叙事迷雾中暂时撤回,投向哲学家已铺就的对当代的内在性的思考。
《碎片》,作者: [意]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版本: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0年10月吉尔·德勒兹提供了一系列有关“如何思考文学”的方法。
他提醒我们:所有少数文学都直接是政治的,不是指它们包含了政治信息,而是因为它的表达模式是突破言说主体的疆域和边界的(《导读德勒兹》)。
我们得把这种对言说的破旧迎新的定义牢牢记在心里,才能更靠近走向女性写作内核的路径,理解“她们在写”这件事的革命意义。
在德勒兹之前,形而上学走至海德格尔似乎已抵达了理性语言的极限。
吉奥乔·阿甘本在《我,眼睛,声音》中清晰爬梳了围绕语言预设说话的主体这一逻格斯的哲学脉络。
追溯至斯多葛派给“激情”的定义:“超过语言尺度的过度冲动”。
其中,“超过”对应的词根teino来自tonos,它的意思是“与音高一致的弦的张力”,斯多葛派认为所有的情绪都是暴力的、非理性的,超出了“逻格斯”的尺度的;“第三者”(terzo)和证人(testis)在词源上具有亲缘关系,Testis来自古老的tristis,它指示“一个作为第三者的人”。
它是在眼睛和世界之间,在我和我自己之间存在的那个“我的我”。
这两个词源及其演变对应了“我”感知世界的“声音”与“眼睛”,衍生出了西方形而上学的两条路径。
前者衔接亚里士多德《修辞学》,人服从于激情“即超出理性之音高”,从而成为了能够说话的动物,暗指声音与存在的关系——如若人无声、无本性地处于原始的开放中——海德格尔在这种调谐里辨识存在者之存在;后者开启了瓦莱里、笛卡尔的形而上学,它建立于真实人类面对的目光/意识的在场,即人总能从镜中看见自己。
瓦莱里引入“延迟与分裂的假设”——假设光速需要一个世纪才能从镜中映照你自己,那在这延迟的晕眩中,“我”之内的“我”才会归还,另一只眼睛张开,另一个非人的、非物质的、天使般的目光。
瓦莱里在“我”之内设定了一个永恒的省察者,将自我的功能推至极致,也使他从未打开通往存在的路(《我,眼睛,声音》)。
《我的天才女友》,作者: [意]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版本:99读书人|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1月不论采用哪一种形而上学的行进,如果我们对感知世界的反思停留在“我听”、“我看”,在此基础上进行的文学文本便永远预设了同一个叙事的主体。
即把文学创作的过程看作是“人”对预先存在的世界产生感受,并通过符号系统来再现、建构或组织这个世界。
“符号都由一个能指和一个所指组成,能指面构成表达面,所指面构成内容面。
”(《符号学原理》)结构主义将语言看作是由预先存在的“我”传递信息时所使用的媒介,这种语言只能在下降中抵达人类。
相反,后现代写作者的理论/写作实践正是驳斥“能指”概念对说话者存在的预设,语言在他们的文本中是一种可视之物,不是依赖于人的语言或心灵而存在的,而是自始至终内在于事物之中的。
它们在伟大的文学作品里是一种噪音、节奏、咒语,作为一种感受进行流动,是它们塑造了说话者,当它们被投注以不同的强度,每一个人物都面向生成而开放。
对“能指”的破坏里或许正暗藏了莉拉不遗余力摧毁莱农的写作的动机和力量。
对莱农来说,写作是获取文章知识的工具,也是摆脱庶民身份的阶梯,写作使她从那不勒斯的下城区走出,走进了比萨的高等院校,坐在了阶级更高的家庭的晚餐桌的一端。
莉拉从何时开始拒绝了文学呢?
或许是第一次和莱农去加利亚尼老师的家,她受到的冷遇让她意识到文学以门第的傲慢拒绝她的出身,她便也拒绝了文学,从这一刻起不再相信写作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这种力量曾经是她小时候读《小妇人》时感受到的。
《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剧照。
曾经一起阅读《小妇人》的朋友——莱农,读古典文学,服从经院训练,寻找写作的路径,但她写作的灵感几乎都来自她与莉拉共享的生命经验。
莱农多年后重读莉拉的《蓝色仙女》时意识到,这些年她费劲想去写的东西,已由开蒙之初的莉拉写就了。
她问自己,究竟是谁在写呢?
聪慧的莱农在文章知识的路上一路刻苦用功,她开始写作的那一刹其实是从海边回来,她与莉拉肉身上的经验不再重合,她在沙滩上失贞,回到比萨,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才有了第一篇小说。
对于她(们)的小说,与莱农同时代的评论家没有给出最准确的回答,伟大的写作必然不是对“文学传统”的继承、更不是复述现存的解读世界的符号体系,一切伟大的写作,都如德勒兹所说,必然向变化而敞开,写作的语言是创造认同的载体而非对认同的表达。
这样写下的小说在莱农的世界被看作是女性意淫,如今的改编影视剧也在中文流媒体被贴上“塑料姐妹情”的宣传文案。
面对这种现状,我们只好宣布“文学的宫殿”里暂时还没有女性写作的一席之地,当光辉灿烂的文学传统遇见女性写作的“碎片”,遇见内容中产子、排泄、衰老的躯体时,他们中的大部分在阅读后得出的信息是“这不是真正的文学”。
日本女作家多和田叶子在《和语言漫步的日记》里以伊藤比吕美的诗为例,用随和又生动的方式把 “诗的语言”和“女性语言”之间似乎存在的对立关系描述为“攀登”和“排泄”的关系:“诗的语言有一种功能,能让我们舍弃产子、排泄、衰老、痛苦的身体,向上攀登到‘崇高’一点的地方。
而伊藤女士写的诗,好像是否定这一点,恰恰是拉到产子、排泄、衰老的身体上来写。
像贝肉一样赤裸的女性,否定了保护自己不受外界侵害的贝壳一样的语言。
因此伤痕累累。
这种时候,她想要通过米饭,从内侧得到放松和恢复。
这样,今天我能享用到伊藤女士烹饪的日本‘语饭’。
”《和语言漫步的日记》,多和田叶子,河南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多和田叶子对这一小小语言实验的反思也呈现出了后现代的面貌。
在她看来,同时使用母语和其他语言写作的女性作者,会贴合自己的身体感受生发出一种全新的语言。
作为媒介存在的单词不是内心向外溢出的东西,而是早已存在、自有历史的。
比如“悲伤”这个词语自身并不会感到悲伤,感到悲伤的是活生生的躯体和心灵,多和田叶子在小说写作时致力于将感受从语言之中传达到语言之外的身体,以避免语言的“疮痂化”。
关于疮痂的比喻是多和田叶子从冥想中联想而来的。
冥想也是一种语言活动,坐禅并不是使人进入无语言的境地,而是让大脑中无益的语言被别的语言驱赶出去。
或许这正与文学语言生产的过程类似,让那些不可名状的情绪化作疮痂脱落,使思维和感官不至于僵化。
在后现代理论中,文学正是这样一种意识运作,它生产和感受知觉、探索其自身的方向。
埃莱娜·费兰特1992年发表处女作《烦人的爱》,多和田叶子的成名作《狗女婿上门》发表于1993年。
在创作生命上是“同龄人”的两位女性作家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学经验、写作不同的故事,但却在文本之中诞生了一种“合谋”,一种对语言是一种可视之物的共识,或许这样的写作正是相当于德勒兹所说的,“针对一切文学的革命性的少数文学”,如果我们将她们的文本作为一种参照物,或当成一种工具来使用,或许能找出更多佐证。
探索语言,开创一种贴合女性的母语多和田叶子的写作是一种自觉的实验,对语言的强烈兴趣来自她越境写作的人生经历。
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系后留学德国,久居此地,用日语和德语完成小说与文学随笔的写作。
她在随笔里记录自己频繁在两种语言的间隙里发觉的言说,观察到将日语写的小说翻译成德语很不容易,但将德语写的翻回日语则轻松一些,甚至有所获益。
在她看来,这种对译的过程能够“扩展自己的日语”,“割舍自己与母语的亲昵和欺骗”。
什么是母语的“欺骗”?
语言使用到达一定强度就会有脱离身体的感受,而成为一种僵化的符号体系。
“投注或感受性的欣赏被解读为符号,我们将这些符号作为某种预先存在的真实的代表,因而我们就假设存在一种先于投注和装配发生的人性。
”如要倡导、重塑文学自由话语的权力,多和田叶子一方面从两种语言互相破坏的能量中获得了更新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口语,用感受和直觉进行造句。
在她看来,当在写作书面语时借用口语,复述一些感受会变得生动很多。
这种写作的情态与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作为人类学家的思想漫步有不谋而合之处,在人类学的学科研究中,人类历史的讲述分为两种,一类是依赖文字而堕落的文明,另一类是具有原始纯粹性的口述文明。
真正的文学语言应能从呓语般的节奏里恢复直觉体验,从而避免语言的“疮痂”化。
把语言当作一种有强度的对象,小心翼翼地对待,成为了多和田叶子小说文本中流动着的风格。
这种写作新鲜的风格和生命力仅仅源于地理/生活环境上的越境吗?
两种语言互相破坏的强度很多时候并不是对等的。
多和田叶子观察自己在借用口语来改造书面语的过程时谈到,“用日语写作时,这种借用习以为常,用德语写作时则会面对自我审查”。
想要通过写作进入一个外语世界,从而处在不断的自我审查中,这是多和田叶子作为少数人的体验。
而这种语言内部的自我审查和监控费兰特也曾提出,在她眼里,这是一种女性状态:“(监控)不是一个糟糕的词。
它包含着对昏沉和迟钝的对抗,是一个比喻,可以对抗死亡、麻木。
它突出的是清醒,保持警惕,是感受生活的方式。
男人把监控转变成了卫兵、守卫和间谍的工作。
但监控,假如要理解清楚的话,是整个身体的情感设置,是围绕着身体产生、延伸出来的东西。
”“女性身体已经意识到了,需要进行监控,去关注身体的延伸、能量。
是的,能量。
这个名词好像是针对男性身体的。
但我怀疑刚开始它只是指女性的特点,女性的活力特别像植物具有的活力,会扩张的生命,比如藤蔓植物。
我特别喜欢那些警惕的女人,她们能够监控,自我监控,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思。
”《碎片》,埃莱娜·费兰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10月
《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剧照。
在费兰特眼中,“监控”是一种保持身体激活、清醒的状态,是属于全体女性的普遍状态。
因为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总是警觉的,母亲对孩子也有天然的“监控”,这是一种像海浪一样恒常的知觉,在这种状态里,写作不言自明地成为了这样一种活动:忠于身体的感受而不是外部的言说,让身体开放诉说。
多和田叶子在随笔中也谈到,对语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兴趣并不会促使她成为一名语言学家,似乎只有当语言贴合肌肤的感觉、与其他主题联系在一起对身体倾诉时,才会引起她的兴趣。
在物与名词的关系上,本雅明曾论述,事物向人类先传达自己,从而人类才能够给这些东西命名。
像万物有灵论一样,她感知到语言和声音内在于万物。
与先验理论不同,并不预设存在一个物体的理念,再有人的命名,而是万物都可以向人类诉说自己,而事物的名词,只有在不认识一门语言的人朗读它时,才有接近事物本质的意义。
多和田叶子举例小时候读一本印度作家的小说,其人用英文写作发生在中国舞台上的故事,当面对读者质疑“你从未到访中国”时,这位作家回答:曾经他读欧洲小说时不懂“卡布奇诺”,虽然脑中无法出现与词对应的物,却能从词语中感受喜悦。
《偶然的创造》,作者: [意大利]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 / 邹颖迪 / 陈杨琪,版本: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2年4月文字有其重量,它能夺走一个人的心。
“厌食症”也被称作“餐具病”,因为离开了母亲的乳房,必须触碰无机质的餐具,才产生的疾病。
人们吞食语言也是如此,语言如果不再贴合身体,便会患有语言的“厌食症”。
如此案例在文本中数不胜数,像万花筒一样变换增殖。
语言的形态及其言说的内容几乎完全同步,用发明语言来描述我们在语言中是如何生成的,用语言实验将语言是怎样一种可视之物写明,这是一种对语言不可化约性的探索和游戏。
在这种字谜与游戏里,不断探索事物的本质。
字谜的密度和强度之大,终于合谋蔓窜,诞生了新的名词,新的女性的身体,以至于在阅读时感到十分清新的同时,也察觉这一切才是前于言说的事物的本真样貌。
这种对语言本体论的探索似乎无意识地开创了一种从未存在过的母语,(贴合)女性(身体)的母语。
字词句章,向我们的身体呢喃。
《新名字的故事》,作者: [意]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版本: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4月女性写作:在母语中流浪的吉卜赛传说在费兰特·埃莱娜的各类文本里游走,我们似乎接近了女性写作“殊途同归”的答案。
伟大的文学不建立于已有的认同和语言秩序之上,曾经将莉拉拒之门外的文学传统拒绝了无数的女性作家。
在乔安娜·拉斯看来,将女性写作视作不值一提的、意淫的、玩笑逗乐的皆是一种来自全社会的“自欺”,“女性经历不等于全人类的经历”这类在今天也不绝于耳的观点是一种社会有益造成的偏见,即便是在有关女性经历的信息早已广为人知后,这种偏见性仍然存在。
不过,这篇文章探讨的并不是女性写作如何被抑制的,而是女性写作的生成。
在无数的辩论或不可弥合的分歧中,有天才的女性作家正在写出值得被重视和深度解读的文学文本。
有更多莱农和莉拉的故事正在被讲述。
尽管在上文的论述中,她们的生平事迹被当作一种参照物进行使用,我们还是应该在漫长的概念性陈述后再次将目光投回她们身上——莉拉曾清楚地向莱农描述她十分惧怕的一个场景,便是万物的“界限消失”,觉得自己陷入一个黏糊糊的凌乱的世界。
《离开的,留下的》,作者: [意] 埃莱娜·费兰特,译者: 陈英,版本: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10月在那里触觉会卷入视觉,视觉会卷入味觉,无法再用星星、大海、夜空这些稳固不变的东西判断真实世界,人与万物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也没有明确界限,它们像一些材料混合在一起。
莉拉清楚地描述了一个符号不再稳固的世界,一个她的大脑不由自主重新编织一切的世界。
这曾经对莱农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前三部小说中的莱农平静而顺从,她的婆婆、丈夫、甚至母亲都在反复告诉她是一个阶级跃迁的奇迹,她能做到这一切正是因为她不像莉拉那样不服从世间的规则。
但当她于第四部重回那不勒斯后,读者会意识到这位女性也并不曾真的拥有过主观夺取权力的野心和意图,她一生前进的动力并非男性社会中的秘密、憎恨、计划,她只是顺服了权力本身的力学,总有更有权力的人托着一位有才学又顺从的女性向上走。
她对权力阶层的吸引力远大于权力对她的吸引力,她的顺服也是由权力给她打造的通道而建构的。
莉拉不曾有过这样的通道,所以莉拉早于莱农,以肉身的经验感知这个世界的界限正在消失,莉拉成为了那不勒斯的“女巫”。
莱农生命里真正可以被称作“激情”的事物除了少年时代萌发的对里诺的爱,这种爱有限度,终将终结,此外只有莉拉带给她的刺激和灵感了。
归根结底,唯一值得女性写作者付出忠实的,是作用于身体上的语言,它使我们超越出生时就被习得的语言——那不勒斯方言、日语或其他母语,也突破社会教导出来的语言——意大利语、德语或汉语……而成为语言与国度之间的吉卜赛人。
或许这正是如德勒兹所说的,女性,作为少数性的人,让人类向新的可能性敞开。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峖沛沛;编辑:走走;校对: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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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莱娜在小说签售晚会上,再一次遇到了尼诺。
埃莱娜面对尼诺,总是不自觉会陷入自卑。
他提醒着她的出身,她见识的匮乏,她渴望但无法触及的梦。
但埃莱娜还是完成了一场壮举,她顺利从大学毕业,出了一本书,颇具话题,有很多人在读。
她不再是那个有点“懦弱”的小女孩了。
这一集我们将看到一个面目更清晰的埃莱娜,看到她的反抗,看到她的觉醒。
小说的出版,让隐藏起来的敌意变得更加尖锐。
当埃莱娜明确告诉母亲她将不会在教堂举行婚礼,而是在市政局领取结婚证的时候,母亲的暴跳如雷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女儿脱离掌控的愤怒,更多的是她已经进入了一个她至死都无法迈入的阶层,一个提醒着她种种缺陷而她只能用漠视和鄙夷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她嫉妒到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
埃莱娜同时也对母亲忍无可忍,她木着一张脸对着干活的母亲吞云吐雾,她赤裸裸地展示着自己的优越,每一个动作都在向这个家宣告:她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她有更好的选择,她不用对着一个男人又气又骂但不得不依附他,她不用生出一堆孩子把自己绑在做饭、洗衣的家务循环里,她有拒绝的条件。
埃莱娜喜欢尼诺,一种必须得到后才能摆脱的激情。
尼诺对莉拉的评价,就好像少年时对埃莱娜的诱惑。
他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人听了有反应的话。
不过这一次,埃莱娜提出了质疑:为什么莉拉的问题需要得到尼诺的确认?
埃莱娜得知未婚夫得到了教授职位后,尼诺的赞美中带着自嘲的自怜,他更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和肯定。
埃莱娜感叹并不知道未婚夫在忙什么,在面临什么考验。
未婚夫的妈妈却说:女人只需要为男人的成功感到高兴就好。
这段关系的实质也在开始展现它丑陋的一面,如果那不勒斯的女人不得不依附男人是因为生存和缺乏学识,那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的女人,一个接受知识、教育训练的女人,能摆脱附庸的命运吗?
桌子对面那个帮助埃莱娜出版小说的女人显然不是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埃莱娜大学同学在搞社会运动,反对资本主义唤醒工人阶级的觉醒,埃莱娜再一次遇到他,感觉自己在思想上明显和之前不同,她用小说的出版证明了这一点。
她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
可当他说出这本小说并没有说出什么真正的东西时,埃莱娜并没有陷入慌乱的自省中,她镇定地伸出手告别。
尼诺是埃莱娜少年时的梦,未婚夫是她展开未来生活的保证,大学同学是她事业的启蒙,每一个人对埃莱娜都至关重要,但每一个人似乎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存在。
离开那不勒斯也许离开了习以为常对女性的暴力,忽视和不平等,但在大城市米兰问题依然存在。
它包裹在精致的谎言里,小说的出版并没有让埃莱娜更被正视,她的聪慧和成功变相地变成了周围人夸耀的谈资,她的出版人,她的未婚夫和他的家庭,小说更像是她进入一个不属于她阶层的敲门砖;在更看不见的权力关系里,埃莱娜的弱势更是显而易见,这座城市她接触到的所有男人,都像那不勒斯那样接近她、侮辱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出性要求,似乎玩弄她比玩弄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学生更有成就感。
而她对尼诺的渴望,即使有如莉拉那般爱情一样的存在,告诉她尼诺真正爱过莉拉而不是她,也有眼前如铁一般的事实——一个怀了尼诺孩子的女大学生——在说尼诺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他在爱情里不仅不忠,而且给每一个女性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埃莱娜知道这一切。
深陷小说“丑闻”里的埃莱娜,有着更丰富的角色和生活空间,但新的城市也向她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她惦记着莉拉,在意她看到小说负面评价的看法。
但埃莱娜也疏远了莉拉,这一集里我们并没有看到莉拉的身影。
埃莱娜思考了更复杂、具体的事情,事业、爱情和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想象,也拒绝了她以前不敢、无意识下没有反抗的事情,那不勒斯的经验显然无法应对这一切,她必须动用更多的力量让自己的面目变得更清晰起来。
看了半天,enzo是里面最正常的男人,但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nino是里面的香饽饽,是个女人都喜欢她,主角也失智。
女的里面,lila是食物链顶层,是个男的都喜欢她。
一开始我是不想看这个剧的,因为听说两女互相督促学习,并喜欢同一才子,光这点就很让我下头了。
说直白点就是,剧没点开就开始讨厌nino/所代表的这些东东。
看了以后,才知道这剧真的是艺术品,好看极了。
但厌恶的东西还是厌恶,只不过心里多了一点凉。
对婚姻,爱情,没意思。
但人生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有吧,不知道。
还有一种凉就是,我yy这书是真的🤥,那不勒斯这个破地方几年前的课题,到今天我们依然无解。
我觉得除了女性,男性也在混乱的边缘。
任何一个性别的问题,都是整体的问题。
lenu的老公其实也蛮可怜的,虽然我觉得他像个“中东男人”。
总之,婚姻这个东西应该结束了。
这几日反观与一些男性的关系时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完全跳出「尼诺式陷阱」。
于是开始思考,什么是尼诺式陷阱?
莉拉、莱农成年后的生活为何与尼诺纠缠不休?
莱农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小时候被她拒绝过的男孩子?
如此聪明机警的莉拉为什么会生下和尼诺(或者说至少她以为是)的孩子?
这中间有太多层次。
从她们所在的那不勒斯社区视角看,萨拉托雷一家是第一个离开这个社区、去往更大外部世界的家庭。
尼诺父亲多纳托·萨拉托雷的婚外恋丑闻虽为社区所不齿,却又因他铁路职工诗人这个新奇的拼贴式身份得到了某种豁免权。
而这基于整个社区一定程度上对「文化」、「知识」的敬畏——这从莱农作为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却一直由于她在上学、读书而得到社区里其他人的善待也可以看出。
整个社区对从它之中走出的知识分子有种微妙的混杂情绪。
一方面是骄傲,“她是从我们中走出的大学生”、“他是我们这里的一个铁路检票员,现在却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另一方面则是因唯恐被忘记、被彻底抛弃而伪装出来的“轻蔑”,索拉拉家的米凯莱在莱农出书之后请她到店里喝杯咖啡,当莱农表示“改天吧,我还有别的事情”,他用有点生气又有点失落的语气反复问“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已经看不上和我们在一起了是吧?
”莱农的母亲也多次表达“不要以为你读了大学就了不起,归根到底你是我生出来的”,以及“我要是有你的条件,会做得比你更好”(这也是母亲的不甘,母亲供莱农一直读书部分亦是想她完成自己未能达成的东西)。
所以如果将莱农和莉拉当成一方,尼诺对她们来说象征的便是「外部的世界」、是「知识文化」、是「逃离这个混乱又暴力的社区」。
从表面上看,尼诺读书、读报纸、对政治和社会事件侃侃而谈,这使他与社区里其他打女人、倚仗金钱宣示权力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成了莱农和莉拉学习知识上的“导师”——告诉莱农应该看哪份报纸,为莉拉推荐书。
同时,他给了莉拉、莱农一种自己的智识「被看见」的感觉。
尼诺请莱农帮他看自己写的宣言书,这使莱农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即便实际上尼诺并不真正在意她的观点——这个动作只是他在炫耀自己的“政治见解”并顺手捕获小女生的仰慕(甚至无所谓是哪个小女生)。
他看着莉拉的眼睛说,“你很聪明,你应该读书。
” 这多么不同于其他只会告诉莉拉“你很漂亮,我想娶你”的那不勒斯男人。
而因为「被看见」而感到自己被重视、被欣赏,这本质上是一种权力关系的展演。
这赋予那个称赞你聪明的人以一种评价你的权力,仍将自己置于被动句中,而没有思考“他为什么有权评价我聪明/不聪明?
” “为什么我会因为他的称赞而开心?
”在尼诺这个例子中,他身上附着的「那不勒斯之外」、「知识与文化资本」给予了他这种评价一个女孩“聪明”的权力。
莉拉和莱农“爱上”尼诺的原因又各有特殊之处。
莉拉与尼诺从海滩开始的那段羁绊 somehow 根源于她对嫁给斯特凡诺、终生困于那不勒斯此一命运的不满。
我甚至觉得她对尼诺的迷恋是一种愤怒的表达,所以当她在这段关系的催化下逃离斯特凡诺、搬出那栋房子后,愤怒减弱、对尼诺的滤镜也褪去,她慢慢能够看到尼诺的懦弱和不堪一击的体面——他无法容忍女人比他更有才华、被他称赞“聪明”的女人真的能够把他的文章修改得那么好,他不会逼迫女人去打掉孩子,但也绝不会承担父亲的责任。
在海滩上的最初一段时间,莉拉表现出了一部分“弱”,能看到她貌似“小鸟依人”的那一面:想和尼诺做爱、因为嫉妒要尼诺写信给娜迪雅分手。
而这是尼诺式男性最享受的——一个聪明的女人臣服于我。
当他们回到小镇,当莉拉搬出来和尼诺同居,催他修改写给报纸的文章,使他发觉可能需要承担做父亲的责任这一威胁,尼诺便难以面对和忍受真实的莉拉,那些为他所欣赏的品质——果敢、强硬、清醒——此时成了他本就软弱的“男子气概”最大的威胁。
于是他在多年后在莱农面前污蔑莉拉同时也为自己开脱:“她不懂牺牲……她的确有问题,脑子和身体都是,性方面也是。
”莱农对尼诺的迷恋则始终与她对通过知识、文化获得阶层上升的向往有关。
在尼诺与莉拉那段关系之后,其中又增添了一层“不甘”。
多年来她不是没有窥见过尼诺的软弱与虚伪,但却屡次将其自我正当化——若不这样,她如何面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人竟然真的是个和他父亲一样混蛋的男人的事实?
高中时尼诺把莱农写的本可发表的东西扔进垃圾箱里,她将此视作对自己才华的肯定。
发现“人均一个尼诺的孩子”后,她仍不拒绝和尼诺婚外情。
莱农仰慕着尼诺的智识(假使真的有),却没有真的试着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mean 一点讲,莱农真的有喜欢过知识吗?
她读尼诺推荐的报纸文章,是为了仰慕他的才华以及有话可说;她每晚学习到凌晨,是因为莉拉要她保证不浪费才能和学习的机会;莱农(带着弟弟)参加加利亚老师提到到游行,"想去找加利亚老师,让她看见我在",觉得 "这三份报纸对我来说都很难懂,那就像看系列漫画书,从中间捡起来一本看,却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一个专栏一个专栏地翻阅,不是出于个人兴趣,而是出于义务,就像学校里的功课一样,我希望我今天看不懂的地方,如果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看懂。
但莱农还是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机会,这使我遗憾和警醒。
而「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以及「摇摆着前进」的莱农也是我们大多数,因此许多人才更欣赏莉拉,我们总难以面对自己的软弱。
要知道,玩同一个游戏(比如爱情),男性和女性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很不同的。
莱农仿佛是一个提醒——对我们这样天资平平又渴求进入知识社会的姑娘们的一个提醒。
要滑落是多么容易——只需要对一个尼诺式的男人动心就可以轻轻松松浪费掉本就谈不上富余的才能。
要滑落,只要感到累,感到看那些报纸无意义,感到循着母亲们的路、嫁给一个铁道工人做家庭妇女,也不是不可以。
即使死死抓住岩壁没有滑落,一个不靠谱的男人,一颗被知识分子男性身上那层鬼魅光环骗过的头脑,也可以使你即使身处学术圈依然一无所成——印证了大学教授意味深长反问你的那句「做个中学老师不好吗?
」要拼命拼命读书,拼命拼命学习,拼命拼命吸收,拼命拼命抓牢。
千万不要松手,因为一松百松。
* 2022.02.26 补记:一边看剧又重读了原著作者埃莱娜·费兰特的访谈集《碎片》,发现「尼诺式陷阱」内在于费兰特一直尝试在作品中表达的一个主题,我把它概括成「女性生活中的魅惑与危险」。
碎片8.9[意] 埃莱娜·费兰特 / 2020 / 人民文学出版社费兰特的几部作品主角都是现代知识分子女性,而她们都在经历一些长久以来重复的主题——被遗弃、同母亲(也是同自己的“来处”)的关系、爱情与婚姻的迷惑性。
这些主题并未因为这些女性受过良好教育、进入了中产阶层就不再搅扰她们的生活,而是同女性主义为更多人所知前一样,始终作为女性生活中的隐忧而存在,使她们始终处于“混乱的边缘”。
在雷切尔·多纳迪奥对费兰特的采访中,她说:尽管我们不断尝试着去降低防卫,出于爱情,出于疲惫、喜欢或是客气,我们女人都不应该这么做,因为我们随时都可能失去我们获得的东西。
费兰特不断强调「我们看似得到、改变的那些东西,实际上仍然很容易就会失去」。
她有一种能够看到“小进步之后的倒退”的警惕,这也是她笔下包括《那不勒斯四部曲》在内许多故事所呈现的主题:这些生活在现代、操弄着中产阶级知识分子话语、吸收了女权主义而有所觉醒的女性,依然站在堕落的悬崖边,稍不留意,就会被爱情话语、疲惫感,或是汲汲于地位的轻浮拖进实际上从未真正拆干净的狱栏之中。
梅子色:莉拉质问娜迪亚时的着装导演难点:女性之间关系的表现(莱农&母亲,莱农&莉拉)多人对话戏,如何使用不同的调度、构图内心戏:莉拉的界限消失、莱农的私心造型语言特点:手的细节对比:1、莱农和莉拉身份地位的对比,莱农握着钱包、酒店钥匙,动作犹疑,莉拉双手满是伤口,拿起笔又放下;2、莉拉恩佐关系表现光线:昏暗色彩:回忆暖黄,也说明生活环境不堪;工厂冷蓝绿色,表现工作环境的不人性序幕 莉拉出场【第一场】彼得罗求婚1、饭桌对话戏的调度彼得罗、母亲、父亲始终构成三角,有助于运用各种镜头设计丰富较长的对话。
谈话和睦时,父母分别位于彼得罗两侧。
对峙时,母亲位于彼得罗正对面,强化冲突。
求婚时,三个核心人物距离更近,符合人物关系进度。
母亲是这场戏的主要运动者,体现了母亲话语权。
饭桌四人对话调度及构图2、开场点明重点:从构图上表明,莱农面对的是来自母亲和彼得罗的双重压力;
机位:背面角度拍摄莱农给人危险、悬念之感造型:盘发表明相比上集时间流逝、场合重要3、心理蒙太奇剧作分析:母亲难以捉摸,时而引以为傲,时而处处不满。
母亲替自己发言、束缚自己的头也暗示莱农潜意识里生怕自己逃不脱母亲这样的人生。
彼得罗求婚结束,仿佛完成一项任务,沉湎于自己的成功,不再理会莱农。
【第二场】三人对话戏做莱农与莉拉的叙事转折。
以莱农恩佐为轴线,帕斯卡莱做后景,契合帕对莉拉不够关心。
【第三场】旋转楼梯,与第一集螺旋形门饰呼应,穿越时空的迷雾回到扑朔迷离、危险重重的1960s
推镜头进入莉拉的回忆,对应结尾处拉镜头结束回忆。
第一幕 莉拉工作生活基本情况莉拉的回忆多采用叠印转场 1病床上叠印初入工厂 2工会结束叠印工厂门口 3海边野草叠印莉拉
【第一场】1、时代感的塑造:晃动的长焦中景镜头中,主人公一跃而出(参考《甜蜜蜜》中黎小军)
2、第一次展示工厂环境用升镜头-主观镜头-跟镜头表现阶级关系:升镜头从工人起到小资本家结束,表明阶级差距;
以小资本家主观视角切回工人,工人是被监视着的;
跟拍莉拉到悬空二层的办公室表现两人对峙,反抗是时刻发生的、运动着的。
【第二场】帕斯卡莱带来家人消息,使莉拉萌生回家念头
恩佐莉拉一起学计算机,手部特写是两人暧昧不清关系的第一次展现
【第三场】布鲁诺强奸未遂第二幕 工会发言引矛盾【第一场】起幅对称工整
【第二场】升格➕警笛暗示危险结尾布鲁诺走上他的办公室,第二次强化观众对工厂空间的认识,为第三幕高潮做铺垫
【第三场】静接动:节奏突变使情绪得到迸发(莉拉疯狂输出笑死
逆光:内心失望,看不到表情,为晕倒蓄势
帕送莉拉回家后恩佐的质问是两人暧昧不清关系的第二次强调同床共枕是第三次,强化观众对这一阶段两人暧昧不清关系的认识第三幕 界限消除【第一场】暴力升级【第二场】一怒辞职三工人:1:2的构图
工人、小工厂主、放贷者:三角构图,放贷者米凯莱是对话的绝对主导者,一直在走动带动镜头运动,对话使用二人之间的正反打
【第三场】1、剪辑:心理蒙太奇:莉拉的一个转身,其中插入了一个两个主观视点的摇镜头,呼应开场时的螺旋。
这是开播以来的一个核心词:旋转动荡。
2、音效上插入两声鼓点,表明莉拉心脏出现问题。
3、构图:风雨欲来的天气渲染气氛,两处破败的帐篷架子暗示内心崩塌。
4、莉拉的近景后,抒情蒙太奇让表演的情绪继续蔓延升华。
落幕拉镜头结束回忆,拉幕。
【视听篇】我的天才女友S3E1丑闻 红棕色:逃离者莱农的大衣: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20788/【视听篇】我的天才女友S3E2 发烧 梅子色:生病的莉拉: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28327/【视听篇】我的天才女友S3E3 粉红色:拯救者莱农的风衣: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37177/【视听篇】我的天才女友S3E4 冷战 蓝色:圣母莱农: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54082/【视听篇】我的天才女友S3E5 恐惧 白色:婴儿之纯白 白色之恐惧: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63966/
看了《我的天才女友》S3E6,对莉拉与莱农有了新的认知。
莱农气冲冲去新城区找埃莉莎,想质问妹妹怎么会和马尔切洛·索拉拉同居并且没告诉她,老年莱农的旁白响起:“那些在佛罗伦萨我支持的事情——自主权、婚前同居——在老城区却令我无法忍受,而我的母亲竟然接受了这一切。
” 这是一个奇妙的倒转。
在佛罗伦萨抱着孩子参加女权主义游行的莱农,站在齐声高喊“我是我自己的,我支配我自己”的人群中微笑,却无法忍受身在那不勒斯老城区的妹妹婚前同居。
而因为莱农在市政厅而非教堂结婚生气的母亲、骂与恩佐同居的莉拉是 bitch 的母亲,却为埃莉莎的同居行为感到欣慰。
看似进步的女权主义知识分子此刻成了“保守派”;一生未离开保守、落后老城区的母亲却拥护女儿的婚前同居。
莱农的气愤,一方面是生气于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莉拉在电话里暗示,她完全不知道妹妹已经和马尔切洛在一起——更没想到妹妹已经搬出家住。
这使莱农觉得离开那不勒斯的自己被从家里排除了出去、她似乎无法再对家人施加影响,而母亲的回应也颇有意味——“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
你只是说着照顾我们,实际上却把全家人扔在那不勒斯不管而去过你的好日子。
”
另一方面,莱农的反对则是由于那是索拉拉家的马尔切洛。
此前在莉拉的提醒下,莱农意识到索拉拉家与堂·阿奇勒的死脱不开干系,也构建出他们放高利贷、施加暴力从而影响和威胁整个老城区的脉络。
因此她也担心妹妹与这个黑手党家族牵扯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吸引埃莉莎的是作为“马尔切洛的女人”的权力感——整个城区的人都开始当她是女王。
莱农则看向未来,甚至可预见马尔切洛占有、熟悉埃莉莎的身体后有朝一日就会抛弃她。
莱农此次回到那不勒斯,始终警惕着索拉拉家,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愤怒于莉拉接受了米凯莱的工作、震惊于莉拉和恩佐一起参加索拉拉母亲的六十大寿。
莱农母亲会接受埃莉莎与马尔切洛同居其实并不令人意外,这是内嵌于那不勒斯老城区整个权力关系逻辑中的。
对于莱农和莉拉这样底层的家庭来说,女儿攀上和索拉拉(或卡拉奇)家的婚事,是能够给全家人带来实际好处与地位提升的。
埃莉莎搬进了明亮宽敞的新房子,莱农的另外两个弟弟妹妹也有了能带回来钱的工作,更不用说老城区其他人从此看待这一家的眼光。
莱农去比萨读大学、出版小说(还译为德版)、和年轻教授彼得罗在佛罗伦萨结婚,这些的确能给她的父母弟妹带来一定程度的面子,能使她的家庭成为那不勒斯少有的供出大学生和知识分子的家庭、得到些许尊敬。
但莱农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离开老城区过新生活,即便她会寄钱、买东西给家里,生活在那不勒斯这个暴力、混乱街区的仍旧是家中其他人——那些莱农“留在身后”的人。
是她的父母需要想办法存活于此、需要想办法多赚点钱或提升地位(至少是不受欺负)。
只要莱农没有(也不可能)将全家带离这里,她就无法阻止家里人想办法和索拉拉家攀关系。
同时这两集也让我看到,莉拉有时候是非常粗暴地对待莱农的。
她想要安静地工作、思考,就不顾莱农的明确拒绝将儿子送到她家里,本就需要照顾两个孩子的莱农难道不用工作和思考吗?
虽然她之后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真正地”、“突然”这些东西,而只有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的事情、只有前因后果——是有道理的,是戳破语言的伪饰与缓冲的,但我从她的语气和选择讲这件事的时机中仍然嗅到了恶意,更不用提她随后又暗示埃莉莎的事情并立刻挂电话。
莱农和莉拉的关系一直是非常复杂的,彼此的爱夹杂着嫉妒、挑衅、竞争。
但我又似乎感觉出了另一层:莉拉好像有一种莱农欠了她的感觉。
或许在莉拉看来,如果她也有莱农那样的机会可以读书学习,她会做得更好。
莱农走出了那不勒斯,所以莱农某种程度上有责任帮助她。
莱农实现了阶级跃升,所以莱农应该怀有愧疚感、应该容忍她的粗暴和任性。
在《碎片》中读到费兰特的一段表述觉得非常贴切:埃莱娜与莉拉不是总是相互帮助,她们也相互洗劫,相互盗取能量和智慧。
碎片8.9[意] 埃莱娜·费兰特 / 2020 / 人民文学出版社她也将莉拉描述为一个「过分的人」。
而莉拉对待莱农(可能还有恩佐)的这种有时专横的方式,与她的果敢、横冲直撞是一体两面的。
如果她如莱农那般更体贴,就不免可能更温和、有所顾忌。
而从这部作品被呈现为老年莱农回忆性写作的角度看,莉拉身上聪明、不费力、可以准确地抓住核心的光芒,连同她不时的专制,都是一直威胁莱农的东西。
费兰特说,“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个性强大、内心丰富的人,会掩盖那个虚弱的人。
” 莱农将自己界定为关系中较虚弱、缺少核心的那个人。
从接受教育,到写出小说,她始终有种隐忧——“我是不是从莉拉身上汲取(甚或偷取)了这些能量?
” 每次看到莉拉读书,她都会警觉起来,或许也是在担心莉拉一旦投入像她一样的努力就会做得比她更优秀,而令她黯淡无光。
那本莉拉从未写出来的“潜在的书”是一生悬在作家莱农头上的剑。
对莉拉潜在力量的认知与欣赏,连同这种隐忧一道使得莱农大多数时候会去容忍莉拉的“侵犯”(越界)、索取和洗劫。
去年八月,母亲还没有因为癌症去世的时候,我陪她去酒厂后面的自行车道散步,在此期间我和母亲聊起了我特别喜欢的一部意大利的剧《我的天才女友》。
之前我陪母亲看过很多我喜欢的电影,意大利的电影就有很多,在陪她看完六个小时的史诗《灿烂人生》和小众佳片《听见天堂》,母亲都为之感慨。
那为什么这次要和她聊而不是陪她一起看呢?因为止疼药的副作用,母亲已经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一集完整的电视剧,所以靠我的语言来描述剧情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母亲很疑惑为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为啥会对两个小女孩的故事感兴趣,后来当我聊到剧中(庶民)这个词的时候她再次感叹。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母亲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甚至可能撑不到我考完试放假回来,后来结果也的确如此。
于是我在心中许愿,希望我能早点看完后面两季,告诉母亲后面的剧情。
我甚至还买了原著那不勒斯四部曲。
可惜我没有等到这一切。
十一月中旬,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
二月六号晚上,我爸载我从新民到兴义的路上,雨点敲打着挡风玻璃,我拿出手机,看到我关注的字幕组发出了《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的资源,我关上手机看着车窗外闪烁起了电光,这时剧中的画面和母亲的样子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了lila新年夜站在烟花里绝望地看着哥哥,界限消失;看到婚礼上悲伤的四目相对;看到火中燃烧的《蓝色仙女》;我还看到了我和母亲聊这部剧的画面。
我爱这部剧,爱它的程度超过了之前看过所有HBO的电视剧,(甚至包括《兄弟连》和《切尔诺贝利》),我爱它细腻而又波澜壮阔的叙事,我爱它直击灵魂的配乐,爱它极具电影感的画面,和它最后绑上了一点我和母亲的回忆。
到现在一切都变了,但我没有变。
lenu的老公是个单纯的“中东男人”,nino不用说了,剧里男人食物链“顶端”。
此处“”中东男人这个词歧视了,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在母亲妹妹权利被剥夺时,心里觉得不太对,但行为上仍然选择延续传统的知识分子。
这个太普遍不需要解释。
lenu的老公怂是真的怂。
怂到谁都可以在他脸上跳舞。
一开始lenu在学校被歧视,他就不敢出头。
后来不管是gc愣头青帕斯卡莱上家里来吃饭洗澡啪啪留下阴毛/还是大气不敢出,还是随便被黑手党索拉拉从旅店带家里住/没原则,最后被nino到家里来逼宫,都是一样的。
但是再怂,也敢打老婆耳光,在家霸占桌子,且坚持什么都不干。
像在坚持一种“男性立场”一样,这点他妹也看得很清楚,已经对她俩婚姻做出评价,加深了lenu认为此婚姻为错误的评判。
nino这个人精,赢pietro太容易了:首先pietro是个不敢发作的儒人。
毕竟nino是个被疯女人梅丽娜在楼上叫donato都慌不择路的人,还记得他被安东尼奥打成猪头吗?
不管阶级不阶级,除了pietro,里面哪个男的他都惹不起。
pietro他能拿捏,他知道。
其二,一眼看穿了“中东男人”的婚姻问题。
他的平权行为让pietro非常没面子,以至于提出要一起洗杯子。
“pietro你愧为知识分子”,nino抓住这个点往死里打,同为知识分子的身份又让pietro无可辩驳。
最后他居然,自服安眠药强行在床上睡着,叹为观止。
再来插播一个推婴儿车的细节,nino他爸是小区里唯一一个会推婴儿车的男人,后来他们两对去看美术馆,nino也推着婴儿车。
nino是新男性,和pietro这样傻直不一样。
nino太了解女人心里了,他的行为看上去耿直,但是当然,他很清楚女的喜欢他。
我觉得lila心里也是清楚男的喜欢自己。
这也是我觉得这部剧凉凉的地方。
按常理来说,人人百花齐放,lenu和lila各有千秋,但是受欢迎的永远都是lila和nino这样魅力值高的人。
这个魅力值还可以再讨论(阴柔的男人和粗暴的女人+时代追求的审美)。
其实pietro早就在婚姻里进退失据了,lenu的言语轰炸,他只能忍着,因为都是事实。
他这个人很可怜,但不是很值得同情。
为什么不值得同情,前面已经说过了。
除此之外,pietro和stefano在面对老婆出轨的时候都有个共同点。
老婆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只要人回来就行。
在得知lenu心已经不在的时候,他问lenu有没有身体出轨,lenu说没有,他松了一口气。
当时lila的亲朋好友骗stefano说lila离家出走是去了pisa,stefano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老婆身体在,心在不在无所谓,儿子是别人的也无所谓,只要名义上是自己的。
而nino,会在夺命连环call问lenu爱不爱自己,哪个段位高已经高下立判。
一个一个的真是贱
那个年代…男性即牢笼,有的华丽,有的丑陋,有的凡庸…他们都默认女性如夏娃离开亚当什么都不是。尼诺与莱农借爱情之名离开,莱农终于拥有从小梦想、旁观和羡慕着的爱情,但当她和他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上,把家庭和固有束缚都抛在脑后,我感受到如毕业生中婚礼后车上的虚无
非常不喜欢这两个女主
彼得罗和lila晚餐对话,观众和lenu视角一致,只见其形未闻其声,转头就说彼得罗被与众不同的lila吸引。其实这是我对这剧的疑惑:他们会谈论什么,一个聪明却未受高等教育的前女工和一个知识分子的对话如何扣人心弦,两个世界如何碰撞?这样的女性当然迷人,越是相信它,就越是要彻底展示。比如如何跨阶层进入ibm等…而不是留下无法细化的场景。我觉得lila在第二部最成立,她的确强壮美丽,而第三部生活异化阶段很多处导演难于展示,导致我对第三部渐渐把lila落入一个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可以一边打工养娃一边自学二进制又可以凭此找到高于大多数人年薪工作以及得到所有阶层人赞许的爽文女主有点疑惑,lila形象或许已在1.2部塑造完毕,而这部无法展示的那些细节,是我的疑惑,也是入世后lila形象的逐渐空洞。但依然好看
除了还原场景没有任何魅力了,影视作品啊,这么多的旁白你不会觉得羞耻吗。请抛弃毫无节制的配乐,用场景还原书中段段对话中间的心理过程,这才是另一种艺术,而不是还原挑战。
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一季的Lenu太美太有气质了!完全脱离了她原来的阶层,给人一种“上等人”“优雅贵妇”的感觉。
lila一句“你读这么多年书是为了什么” 总结了全剧 我是真的不知道 直到我看到最后一集 lenu读书应该只是为了让nino看见她 她一切的目标讲到底都是为了nino / 重新定义“女性剧” 这也太伪了 shit包着的shit / 真的很奇怪 lenu明明看到孩子在经历前人经历的一切 居然也没想着制止改变 就脑子里想啊想啊想 和一辈子生活在那不勒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区别 / lila的部分比lenu的不知道要深刻多少倍 唯一让我坚持看下去的动力就是lila lenu想让lila死我是真的没想到 / 能生孩子且不花钱还能赚钱的奴隶:lenu / “我读书不是为了当妻子和母亲的” 结果三年抱俩 真可笑 / 评论比剧更好笑 怪不得高分剧呢
莉拉聪明杰出一直在被男人绑架却不屈服,莱农游走于两者之间,却爱得不自由。
剧情没有拉太懂,只是觉得佛罗伦萨超美!
没看过前两季看到第五集目前很憋屈……没看完
尼诺也就是他爸的一个翻版,处处留情的种马,他的理解鼓励包容都是虚假,他是女人碎心机,靠压榨一段段感情填补空虚。和弗朗科的风流倜傥,怜香惜玉不是一回事。莉拉倔犟冲动,但对于老城区的人是心怀善心的,对于冷酷无情的家人也心怀期待,她被情义所累,却收到所有人的羡慕嫉妒恨。第二第三集眼泪都在打圈,不管在何种境地她都顽强抗争。莱农的亲和婉转,也是另外一种面具啊,起码她不会因为帮扶家里妥协,她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累赘和阻力。又重复了一遍莉拉婚内出轨的过程,但是能从她对尼诺的宣告中看出成长,走我自己的路。社会变更的巨大浪潮,女性觉醒平权的时代,深刻厚重而有力量,随后一定要把小说看了,真是优秀!人生不管是A面还是B面只要用心经营,总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我太喜欢这个结尾了,老年的自己满脸褶皱带着泪花和此刻充满希冀的自己十指相对。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即要走的路要吃的苦,但更多的是理解年轻时候这个自己此刻的充满希望。Nino 当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女人也可以做不好的选择,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是出逃的自主。
这一季我真的不喜欢看,可能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把自己带入了莱农的角色?我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喜欢Lina,我知道一切都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但我还是讨厌她的刻薄与疯狂。
这不就是包法利夫人和安娜卡列尼娜吗?
三条毒蛇般的灵魂,最落魄的时候寄生他人,最美好的时候互相收割,在互相pua中练就最强的pua能力,善良和道德被当作软弱和无聊,一遍遍重复着蛇与农夫的套路,给身边的人留下鸡毛一地。一定要谨慎对待童年不幸的人。
当把四本书全部看完后再来回看电视剧,就可以很容易的看出制作的问题。演员的表演缺乏层次感,内景太多,转场镜头十分生硬,就像是PPT放映,和昨天看的《甘草披萨》简直没法比。四本书里我最喜欢第三本,这里面人物的情绪变化幅度比较大,莱农的性格逐渐成熟稳定,尤其是内心变化十分丰富,可惜电视几乎都是通过旁白的形式直接念出来,影像的张力大大减少。第二季我也给的三分,现在想想太苛刻了。
我要被气死了,为什么莱农的精神觉醒要源于一头种猪
呜呜,才看到第二集,就看不下去了,拍得像流水账
已时代的背景写女性的独立思想 在我看来 它写的 它想表达的不过是一个荡妇借着法西斯主义的名义 到处瞎搞 期间还上了闺蜜的前男友 对了中间还带有对他的幻想 整个故事都是写这个荡妇对偷情人的幻想 我很失望 我想如果在多漏一点 不打码 加上超长时间运动 当3级片看确实不错 。
意大利没演员了吗?第二季开始这些演员就都演得很糟糕,哪哪都不对……导演也换了,整个风格也不对劲,加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