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电影剧本文/[美国]戴维·黑尔译/吉晓倩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字幕1995年。
一处冷色调的现代公寓,房间充斥着玻璃。
迈克尔·伯格在做早餐,摆设两人餐桌。
他五十一岁,黑发,性情阴郁。
他的一举一动,都刻意轻悄悄的,偶尔向卧室投去一瞥,是为了查看一下自己是否弄出了太大的声响。
他在煮一个鸡蛋。
他把鸡蛋从滚水中捞出,放入擦得闪闪发亮的干净盘子。
迈克尔把沾上蛋黄的蛋杯和盘子放进水槽。
他的早餐吃完了。
然后,他尽力轻手轻脚地打开水龙头放水。
卧室门开了,布里吉特赤身裸体走了出来,她比他年轻几岁,颇有风韵。
字幕结束。
布里吉特:你没有叫醒我。
迈克尔:你在睡觉。
布里吉特:你任由我睡觉是因为你受不了跟我一起吃早餐。
话里有几分认真的意思。
迈克尔不为所动。
迈克尔:无稽之谈。
我给你煮了一个鸡蛋。
瞧见了吗?
迈克尔亮出一个盛在蛋杯里的煮鸡蛋,仿佛是魔术师凭空变的戏法。
他把鸡蛋放在餐桌上。
迈克尔:如果我不想看见你,我就不会为你煮鸡蛋了。
喝茶还是喝咖啡?
布里吉特再次从卧室里出现,这次是身穿晨衣。
她说的依然半是戏言,半是真话。
布里吉特:有没有哪个女人待的时间够久,最终弄明白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迈克尔暗自微笑。
布里吉特:你今晚做什么?
迈克尔:我去看我女儿。
布里吉特:你女儿?
你从没提过她。
迈克尔:是吗?
她已经在国外待了一年了。
你刚才是说要茶吗?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布里吉特离开时迈克尔亲吻她的脖颈。
布里吉特:我走了。
替我向你女儿问好。
迈克尔关上公寓门,转身走到敞开的卧室门前。
他看着昨夜缠绵之后的一片狼藉,然后走到窗口向外眺望。
一辆黄色的轻轨列车驶过。
内景,有轨电车,白天1958年12月。
年方十五岁的迈克尔坐在有轨电车上。
他身穿一套做工考究的西装,是捡的别人的旧衣服,很不合身,脚穿双色皮鞋,一头乱发。
满脸是汗。
一个女人盯着他看。
他显然身体不适。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白天1995年。
迈克尔站在窗口向外眺望。
内景,有轨电车,白天1958年。
迈克尔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拉响车铃,在下一站下了车。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白天1995年。
迈克尔关上窗户。
外景,车站路,白天1958年。
下雨了。
迈克尔走在街上,看上去越来越难受。
有一道拱门通向一个院子,他突然冲进拱门门洞里避雨。
他开始呕吐。
在他对面是一个木材加工场,朝向院子。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有轨电车售票员从旁边经过。
迈克尔侧着身体,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用手捂着嘴。
她把票钳放到人行道上,抓住他的胳膊。
汉娜:喂。
喂!
汉娜·施密茨发色灰黄,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
她消失了。
他又难受起来。
她再次出现,手里拎着一桶水,冲洗人行道。
她用湿布擦他的脸。
然后又接了一桶水。
汉娜:喂,孩子。
喂。
迈克尔: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汉娜毫不费力地扶起迈克尔,让他把头靠在她的胸脯上。
迈克尔依偎在她的怀里,慢慢止住了啜泣。
他抬起头。
汉娜:你住在哪儿?
外景,街道,白天汉娜和迈克尔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条街道上。
街道上散立着新建筑的脚手架。
汉娜拿着他的书包,拽着他的胳膊。
外景,鲜花街,白天他们沿着街道向上走。
现在飘起了雪花。
迈克尔停在他家的公寓楼前,仿佛担心她会进去。
迈克尔:就是这儿。
我现在好了。
谢谢你。
汉娜:好好照顾自己。
迈克尔笑了笑,表示感谢,进去了。
汉娜独自留在门外。
她环顾四周,皱起眉头,走了几步,在十字路口举棋不定地停了下来,想确认自己来时走的是哪一条路。
迈克尔转身观察她,对她的彷徨很是好奇。
内景,伯格家的公寓,鲜花街,夜卡拉·伯格在厨房炉子前。
她为全家人端出晚餐,摆放在一处传统式公寓的圆桌上。
头顶悬着一盏五支蜡烛的黄铜枝形吊灯。
迈克尔的父亲彼得已经开始谢顶了。
他一向心不在焉。
他默不作声地用餐,他的沉默予人一种压迫感。
迈克尔的身旁坐着他的哥哥托马斯,十八岁;还有他的姐姐安吉拉和他的妹妹艾米丽。
迈克尔把书放在面前,他没有碰食物。
卡拉:我很为他担心。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
彼得:这孩子说他不需要看医生。
艾米丽:他需要。
迈克尔:我不需要看医生。
彼得:那就好。
卡拉露出责备的神色。
卡拉:彼得。
彼得:我们不要为此争论。
人们必须为他们自己的生命负责。
内景,卧室,伯格家的公寓,白天迈克尔躺在单人床上,满脸通红。
卡拉跟一位年老的医生站在一起。
医生:告诉我,你多大了?
卡拉:迈克尔是十五岁。
医生:是猩红热。
他得卧床休息,至少几个月。
迈克尔翻了个身,枕头上后脑处湿了一块。
他由于高烧而精神恍惚。
感觉到门口似乎有什么人,他转过头去,是艾米丽。
但是卡拉的胳膊立刻伸过来把她拽走了。
卡拉:别靠近。
会传染的。
他们消失了。
门关上了。
从走廊里传来医生的声音。
医生:烧掉床单。
彻底隔离。
至少三个月。
内景&外景,伯格家的公寓,白天1959年。
3月份一个出太阳的日子。
迈克尔的床被移到打开的窗户边,让他晒晒微弱的阳光。
他坐在床上,摆弄集邮册。
卡拉在他背后走来走去,收拾房间。
卡拉:你感觉如何?
迈克尔:好些了。
顺便说一句,我想告诉你,我发病的那一天……一个女人帮了我一把。
那条街上的一个女人。
卡拉:她帮了你?
迈克尔:是的。
她把我送回了家。
卡拉:你有她的住址吗?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拿着一小束鲜花站在街上。
他困惑地看着一排仅标有数字的门铃。
木材场很忙碌。
工人们从楼里出来。
内景,楼梯与楼梯平台,车站路,白天迈克尔登上楼梯。
楼梯一度很气派,现在日渐朽旧——铺着绿色的漆布,涂着褪色的红油漆。
从一个敞着门的小公寓里传来伤感的歌声。
汉娜正在里面熨烫衣物。
她穿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无袖罩衣,头发束在脑后。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进来。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公寓里什么装饰也没有。
并排的两个小房间。
一个炉子,一个水槽,一个浴缸,一个热水器,一张桌子,几把木椅。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阳台门给房间透亮。
汉娜继续熨衣服。
迈克尔:我给你带来了鲜花,向你表示谢意。
汉娜:放在那儿。
迈克尔把花束放在水槽边。
汉娜在桌子上铺着一块毯子和一块布:没有什么能打乱她的节奏,她一件接一件地熨烫,然后叠好,放在椅子上。
迈克尔:我本该早点儿来的,但是我在床上病了三个月。
汉娜:你现在好些了吧?
迈克尔:谢谢你。
汉娜:你一直体弱多病吗?
迈克尔:哦,不是。
以前我从未生过病。
真没想到生病这么烦人。
无事可做。
连读书都不行。
汉娜继续熨烫衣物。
他逐渐像她一样习惯于这种沉默了。
她开始熨烫一条短衬裤。
他盯着她前后移动的裸露的双臂。
她看起来心胸开阔,身体强壮。
处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依旧泰然自若。
她放下一条短衬裤,接着开始熨烫另一条。
然后她拿起熨斗。
汉娜:我得去上班了。
我跟你一起走。
你在门厅里等一会儿。
我换衣服。
迈克尔走到门厅。
厨房门开着一道小缝。
汉娜脱下了罩衣,穿着绿色的衬裙站在那里。
她的长筒袜搭在椅子背上。
她拿起一只长筒袜,翻卷过来,把小腿和膝盖处抻平,挂在吊袜带上。
她伸手去拿另一只。
两腿之间赤裸着。
迈克尔目不转睛地盯着。
汉娜似乎浑然不觉。
但是在她要穿另一只长筒袜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
她放下裙摆,站直身子,盯着他。
他面红耳赤,然后慌慌张张地向楼梯跑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内景,楼梯,白天迈克尔羞怕交加,跑下楼梯,冲出前门。
外景,院子,白天迈克尔飞奔出去,甩上了大门。
工人们好奇地抬头看他。
内景,卧室,黎明迈克尔躺在床上。
外面有轨电车驶过的声音传来,迈克尔抬眼仰望。
外景,街道,黎明电车在安静的街道上行驶。
内景,卧室,黎明迈克尔从床上起身,飞快地穿上衣服。
内景,电车,白天迈克尔捧着一本书作为掩护,心醉神迷地观看汉娜检票。
她高声报出下一站的站名。
她在工作,没有注意到他。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站在汉娜住处的街道对过。
他对于是否进去犹豫不决。
木材场工人们在装车。
他等他们收工之后才溜进大门,走向楼梯。
内景,楼梯平台,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第一个楼梯平台的台阶上。
汉娜突然站到了他背后,仿佛是凭空冒了出来。
她身穿工作服,手里提着一篮子煤块,另一只手里是煤桶。
她神色疲惫,但是看到他并不惊讶。
汉娜:楼下还有两个桶。
你去装满煤块,提上来。
汉娜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他紧张了一霎,仿佛有身体接触。
但是她走开了。
内景,地下室,白天迈克尔打开门。
打开一盏暗淡的灯。
有一段木梯通向暗处的一大堆煤炭,是从街道上倾倒进来的。
他走下木梯,捡起一个桶。
他去挖煤堆,煤堆立刻坍塌下来,扬起一片黑灰,盖住了他。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正坐在餐桌旁喝牛奶。
她已经脱掉了外套,松开了领结。
迈克尔拎着两桶煤进来,脸庞和衣服都脏兮兮的。
她放声大笑。
汉娜:你看上去太滑稽了。
瞧瞧你自己这副模样,孩子。
迈克尔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但是她已经站起身来,走向厨房角落里的浴缸。
汉娜:你不能就这样回家。
把你的衣服给我,我给你放水洗澡。
汉娜打开水龙头。
厨房有一个热水器,热气腾腾的水流了出来。
迈克尔脱下毛衣,停住了手。
汉娜:怎么,你总是穿着裤子洗澡吗?
汉娜接过他的毛衣,走去打开阳台门。
他继续脱衣服。
她把他的毛衣搭在阳台栏杆上。
汉娜:没事儿,我不看。
事实正好相反,她转身径直向他走来。
迈克尔全身赤裸。
汉娜把他的衣服从椅子上拿起来。
他迈进浴缸。
她走向阳台。
他把全身浸入水中。
汉娜出去了,在外面抖搂他的衣服。
当他从水下冒出来时,她已经把衣服放回到椅子上。
她拿起洗发水递给他。
汉娜:洗洗头发,我给你拿条毛巾。
迈克尔洗头。
然后又没进水里。
当他再次冒出来时,汉娜正举着一条浴巾。
他走出浴缸,转过身去,免得被她看到自己的勃起。
她从背后裹住他的身体,擦干。
然后她让浴巾滑落到地上。
她倚靠到他的背上,他发觉她也是赤裸的。
他转身面对着她。
汉娜:所以,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迈克尔敬畏地看着她。
迈克尔:你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汉娜:哦,孩子,你真会说话。
她立刻搂住他。
他们接吻。
迈克尔躺到地上,汉娜在他身上。
她自始至终凝视着他的双眼。
他无法承受,闭上了眼睛,高潮即将到来,他开始喊叫。
她用手掩住他的嘴,压下他的声音。
内景,餐厅,伯格家的公寓,夜晚一家人在用餐。
迈克尔坐在桌旁看着他们吃饭,想的却是他与汉娜的缠绵。
彼得:你让你妈妈很不安。
迈克尔:还要再说多少遍?
我已经说过我很抱歉了。
彼得:你把她吓坏了。
迈克尔:又不是我的错,我迷路了,就是这样。
这就是我晚回家的原因。
我能再来点儿炖菜吗?
他伸手去盛炖菜。
托马斯继续用餐,脸上现出轻蔑的神色,不屑于加入这场争执。
艾米丽: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家乡迷路?
迈克尔:医生说我应该走走路。
艾米丽:那又怎么样?
迈克尔:我是想去城堡,却走到了体育场。
艾米丽:它们的方向正好相反。
迈克尔:这不关你的事。
艾米丽:他在说谎。
卡拉:他没有说谎。
迈克尔从不说谎。
卡拉宽厚地笑了笑。
艾米丽知道她是对的。
他们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迈克尔开口了。
迈克尔:爸爸,我已经决定了,我明天想去上学。
卡拉:医生说你还需要再待三个星期。
迈克尔:我要去。
卡拉:彼得?
彼得:如果他想回学校,那就去吧。
迈克尔几乎无法呼吸,仿佛生命中某个决定性的时刻已经到来。
彼得看着他,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外景,学校,白天一栋巨大的褐砂石建筑。
正是放学时间。
迈克尔冲在最前面,他匆匆忙忙地向朋友们挥手道别,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内景,楼梯和楼梯平台,车站路,白天迈克尔飞奔上楼。
汉娜公寓的门半掩着。
他把门推开。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在水槽旁。
迈克尔猛然冲了进来,一面撕扯自己的衣服,一面拥抱她,他脱下裤子,把她抱到水槽上。
他大约二十秒钟就结束了。
汗流浃背地站着。
汉娜:好了,孩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在床上。
他躺在她身下。
汉娜引着他的手抚摸她的脸庞,然后向下抚摸她的身体。
她动了起来。
作为回应,他也动了起来。
她达到高潮,他惊奇地看着她。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伏在迈克尔胸前沉睡。
他醒着,看着她左肩上的胎记。
楼下木材场的声音传来。
他亲吻她的胎记。
她被惊醒了。
迈克尔:你叫什么名字?
她睁开眼睛。
现出怀疑的神色。
汉娜:什么?
迈克尔:你的名字。
汉娜:你想知道什么?
迈克尔:我到这里来了三次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迈克尔等了一会儿。
汉娜:是汉娜。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迈克尔:迈克尔。
汉娜:迈克尔。
呣,所以我是跟迈克尔在一起。
汉娜莞尔一笑,仿佛这事有点滑稽。
迈克尔:“汉娜。
”内景,学校教室,白天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师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奥德赛”“哈姆雷特”和“浮士德”几个词。
整个班的男孩都全神贯注。
在迈克尔身旁,是他的朋友霍尔格·施吕特。
隔着一条走道的,是鲁道夫。
教师:秘密的概念是西方文学的核心。
你可以说,在叙事虚构作品中,人物的整体概念就是由此类人物来定义的:他们掌握特别的信息,但出于或邪恶或高尚的种种原因,他们决意守口如瓶。
迈克尔显得心满意足。
下课铃响了。
内景,学校走廊,白天男孩们兴高采烈地涌进走廊,去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迈克尔的举止有所改变。
带着一种心领神会,一种得意洋洋,一种新获得的自信。
迈克尔延挨片刻,然后独自一人朝相反的方向溜掉了。
外景,学校,白天迈克尔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学校后门出来。
他翻过栏杆,沿着街道跑去。
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迟些时候。
天色已暗。
迈克尔昏昏欲睡,汉娜醒着。
汉娜:你还没告诉我你都学些什么。
迈克尔:学些什么?
汉娜:在学校里。
你学习语言吗?
迈克尔:是的。
汉娜:什么语?
迈克尔:拉丁语。
汉娜:用拉丁语说几句话。
迈克尔:哦……迈克尔思忖片刻。
迈克尔(拉丁语):Quo,quo scelesti ruitis? Aut cur dexteris aptantur enses conditi?迈克尔微微一笑。
迈克尔:是贺拉斯。
汉娜:很动听。
迈克尔:你想听希腊语吗?
迈克尔咧嘴一笑,很高兴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去拿书包。
汉娜打开一盏灯。
迈克尔(希腊语): Oi men ippeon stroton oi de pesedon oi da naon phais epi gan malainan emmenai kalliston, ego de ken otto tis eratai.汉娜:真美。
迈克尔: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你又不明白它的意思,怎么知道它很美?
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德语课学的是什么?
迈克尔:德语?
汉娜:有没有什么课文?
迈克尔:嗯,我在写一篇文章。
是关于一出戏剧的。
作者是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也许你听说过他?
汉娜没有反应。
迈克尔:那出戏名叫《艾美丽雅·迦洛蒂》。
汉娜:你有这个剧本吗?
迈克尔把手伸进书包,取出一本书。
迈克尔:给,你自己读吧。
汉娜:我更愿意听你读。
沉默。
迈克尔琢磨这个主意。
迈克尔:好的。
不过我读得不算好。
迈克尔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然后翻开了书。
迈克尔:第一场。
第一幕。
布景:王子的一间居室。
王子——“抱怨,只有抱怨,挑剔,尽是挑剔,看在上帝的分上,想想看,人们都羡慕我们。
”内景,厨房,夜晚些时候。
他们在一起洗澡,汉娜拿起一块肥皂,爱抚地擦过他的面颊。
然后让肥皂滑下他的腹部。
汉娜:你很擅长,是不是?
迈克尔:擅长什么?
汉娜:朗读。
他微微一笑。
汉娜:你笑什么?
迈克尔: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擅长的。
内景,体育馆,白天迈克尔在玩手球,对于自己的体能充满自信。
几下激烈的身体冲撞。
霍尔格、鲁道夫和迈克尔都笑了。
哨声响起。
比赛结束。
外景,电车,黎明空荡荡的电车穿行在大清早昏暗的街道上。
迈克尔出现了,他与电车并行几步,上了电车。
内景,电车,黎明迈克尔坐在第二节车厢里。
他抬头望去。
售票员正是汉娜。
起初她没有注意到他。
迈克尔看着她,等着她留意到自己。
她转身看着他。
他微笑了一下,作为招呼,但是她压根儿不予理睬。
她背过身去。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
外景,电车,白天电车向城外驶去。
内景,电车,白天汉娜在兴致勃勃地跟司机聊天。
他们相处融洽,谈笑风生。
迈克尔依然独自待在第二节车厢里,显得傻头傻脑的。
外景,电车,白天电车停下,乘客上车。
内景,电车,白天汉娜现在来到了忙碌的第二节车厢,检票。
迈克尔满怀期待地抬头望去。
但是当他递上车票时,汉娜对他视同陌路,只是剪了一下车票。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电车再次停了下来,深感羞辱的迈克尔冲向车门。
外景,道路,白天迈克尔目送电车消失在山顶。
他环顾四周,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一辆拖拉机经过,工人们是去田间。
迈克尔踏上归途,徒步回城。
内景,楼梯平台,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楼梯上。
汉娜走上来,她身穿工作服。
迈克尔:那是怎么回事?
汉娜一言不发,走进公寓。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进去,把东西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迈克尔绝望地跟在后面。
迈克尔: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四点半就起床——这可是假期的第一天,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汉娜:可怜的小家伙。
四点半就起床——还是在你的假期!
迈克尔:这算什么?
我上了你的电车!
你压根儿不理睬我!
你以为我是在做什么?
你究竟以为我在那里做什么?
迈克尔绝望地大叫。
汉娜直视他的双眼。
汉娜: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你在那里干什么。
而且你干什么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汉娜转身走开。
汉娜:如果你想跟我说话,我是在第一节车厢。
那你为什么坐在第二节车厢里?
汉娜去放水洗澡。
汉娜:现在,请帮个忙,我刚刚下班,需要洗个澡。
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迈克尔:我没想惹你生气。
汉娜:你还没有惹我生气的本事。
你还没有重要到惹我生气的地步。
她脱下衣服,迈进浴缸。
他则站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孤零零地坐着,心里很难受。
他听到了她洗澡的声音。
最终站起身,又回到厨房。
她还在洗澡。
迈克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女人相处过。
我们相处了四个星期,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活不下去。
即使这么想一想也会要我的命。
汉娜看着他,若有所思。
迈克尔:我坐在第二节车厢是因为我以为你会吻我。
汉娜:孩子,你以为我们能够在电车里做爱?
他们都笑了。
但是迈克尔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要问。
迈克尔: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对你无关紧要吗?
她一边洗澡一边摇了摇头。
迈克尔:你原谅我了吗?
她点点头。
迈克尔:你爱我吗?
她看着他。
然后点了点头。
内景,卧室,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床边。
汉娜裹着浴巾进来。
汉娜:你有书吗?
迈克尔:哦,有。
我早上带了一本书。
汉娜:是什么?
迈克尔:另一出戏剧。
迈克尔从衣袋里掏出书。
汉娜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
汉娜:我们变一下做事的次序。
先给我读书,孩子。
然后我们做爱。
迈克尔坐在床尾,开始朗读。
迈克尔:《阴谋与爱情》。
作者:弗里德里希·席勒……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在烤面包。
迈克尔拿着书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迈克尔:荷马的《奥德赛》。
汉娜:什么是奥德赛?
迈克尔:是旅程。
他踏上了旅程。
他开始朗读。
迈克尔:“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汉娜在洗澡。
迈克尔在为她朗读诗歌。
迈克尔:“我们会证明新的欢愉,金色的沙滩与水晶般的溪流,丝绸的光芒和银色的河湾……”汉娜:到这儿来。
她把他拉入浴缸。
内景,汉娜的公寓,夜汉娜在做针线活。
迈克尔在朗读《哈克贝利·芬恩》。
迈克尔:“我摸索着往里走,到了一小块开阔地段,才只像一间卧室那么大,四周满是青藤,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睡着了——天啊,这正是我那老吉姆啊!
……”他扮演吉姆。
两个人乐不可支。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坐在床尾。
汉娜躺在里侧。
他在朗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迈克尔:“他进她里面的时候,查泰莱夫人觉得他裸着的皮肉紧贴着她。
他在她里面静止了一会……”汉娜:太恶心了。
你从哪儿搞来的这种东西?
迈克尔:从同学那儿借来的。
汉娜:真不害臊。
接着念。
内景,汉娜的公寓,晚上迈克尔在给汉娜读《丁丁历险记》,汉娜躺在床上。
他们都盯着漫画。
迈克尔:“该死的贝壳,乱哄哄的台风。
是水。
”“那你指望这是什么?
”汉娜:威士忌。
迈克尔:威士忌!
千真万确,威士忌。
“威士忌?
好啦,你是在开玩笑吧,船长。
”汉娜:好了,孩子,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们向后倒在床上。
迈克尔:我在想,你能请几天假吗?
也许我们可以出去旅行。
汉娜:什么旅行?
迈克尔:我想骑自行车旅行。
就两天。
迈克尔伸手去拿一本书。
迈克尔:我有导游书。
我已经拟定了路线。
瞧,你觉得怎么样?
汉娜的神色似乎遥不可及,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题。
沉默。
然后:汉娜:我觉得你喜欢做计划,是不是?
她把书丢到一边,他们开始做爱。
内景,卧室,伯格家的公寓,黎明第一缕晨光。
窗外,天色破晓。
迈克尔在桌子旁忙碌着。
桌面盖满了邮票,他的集邮册打开着。
他拿起一张印着金字塔的邮票细看。
配以迈克尔朗读席勒的《阴谋与爱情》的声音。
迈克尔:“我并不畏惧。
我无所畏惧。
我为什么要畏惧?
我欢迎阻难,因为阻难就像山峦,我可以在你的怀抱中飞越。
越是痛苦,越是挚爱……”内景&外景,商店,白天从外面看一间摆满邮票的商店。
迈克尔和一个白发蓄须的邮票商在店里。
迈克尔拿出他的金字塔邮票,邮票商摇头,显然不肯给出他期望的价钱。
迈克尔的神情变得绝望。
然后迈克尔让步了,邮票商也让了一步。
一沓钞票过手了。
迈克尔欢天喜地地冲出商店,跑到街上。
迈克尔:“危险只会加深我的爱,磨练我的爱,给爱情增添趣味。
我是唯一一个你所需要的天使。
在我的臂弯里,路易莎,你终生都会舞蹈。
在你辞世的那一刻,会比你的降生更为欢悦。
上天会带你回去,看着你,‘只有一件东西可对你说:以使灵魂完满,那就是爱。
’”外景,山丘,白天汉娜和迈克尔并肩从山坡上疾驰而下。
他背着一个帆布旅行包。
这里是乡村天堂——四面环山,下有波光闪烁的溪流,阳光灿烂。
她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裙。
外景,小餐馆,白天他们来到一间小餐馆,坐在露天。
他们拿起餐桌上的菜单。
一个女招待走上前来。
女招待:你们想要些什么?
迈克尔:你想吃什么?
汉娜:你点餐。
我跟你要同样的东西。
迈克尔开始点菜。
邻桌是一群男童子军,正在嬉笑。
男孩们:有香肠、香肠、香肠。
给我,好啦,给我吧。
让我瞧瞧。
你总是点同样的东西。
他们都开怀大笑。
汉娜紧张地看着他们。
外景,小餐馆,白天用餐已毕,迈克尔自己在付账单。
女招待:希望您母亲用餐愉快。
迈克尔:谢谢您。
她吃得很高兴。
女招待走开了。
汉娜从餐馆里出来。
迈克尔向她举臂示意,她挽起他的胳膊。
他们朝自行车走去。
迈克尔眉飞色舞。
他环顾四周,然后放胆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
女招待盯着他们。
外景,教堂,白天他们在一座小教堂前下了自行车。
迈克尔停下来,取出一张地图和一本导游书。
迈克尔:这儿,我把我们的目的地指给你看。
汉娜:用不着,孩子。
我不想知道。
唱诗班的声音从教堂里传来。
内景,教堂,白天迈克尔和汉娜试探着走了进去,发现是唱诗班在排练巴赫的歌曲。
这是一幕传统的德国景象——全家都在圣坛上演唱。
这音乐让汉娜听得出了神。
迈克尔看着她。
外景,河畔,白天汉娜在河里,水没到她的小腿,裙子系在大腿上。
她忘情地嬉戏。
然后她发觉迈克尔在看自己,抬起头来。
迈克尔拿着笔记本坐在一旁。
汉娜:你在做什么?
迈克尔:我在写诗。
关于你的诗。
汉娜:我能听听吗?
迈克尔:还没写好呢。
总有一天我会读给你听的。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柏林,白天1995年。
迈克尔,如今已经五十一岁,站在书桌旁。
他打开抽屉,拿出那本我们看着眼熟的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看了看那首诗。
然后飞快地翻动纸页,停在一份手写的清单上——列出的是“奥德赛”、“施尼茨勒”、“契诃夫”、“茨威格”等几个词,旁边标有数字。
迈克尔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回抽屉,转身走了出去。
内景,街道,白天迈克尔走出他的公寓楼,坐进自己黑色的梅赛德斯车里。
内景,汽车,白天迈克尔在听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是他们在教堂听过的那首巴赫乐曲。
他穿越繁华的现代城市。
远处是这座建设中的城市那巨大的起重机和开挖的地基。
外景,街道,白天迈克尔把车停入车位。
他从车里出来,毫不迟延地顺利穿过街道。
内景,大厅,法院,白天一位助手举着迈克尔的长袍迎上前来。
迈克尔一边快步穿过华丽的大厅,一边套上长袍。
格哈德·巴德,也是五十多岁,身穿长袍,跟他并肩前行。
格哈德:你没事吧,迈克尔?
迈克尔:我没事。
格哈德:你最好快点儿。
你知道她的脾气。
一位身穿长袍的助手拿着文件等在门外。
他把文件递给迈克尔。
他们一起进去。
内景,法院,白天迈克尔与他的当事人会合了,紧接着女法官就走了进来。
所有人起立。
法庭肃静无声。
法官责备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凭感觉知道他来迟了。
所有人落座。
迈克尔也坐下,回想起以往。
内景,楼梯,学校,白天1958年。
一群十六岁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涌向教室。
其中一个女孩正在兴奋地跟另一个说话。
索菲:我打算假装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年了。
我不想自己言谈举止有什么特殊的。
女孩:你就等着吧。
等着瞧。
她们笑着并肩走向教室。
内景,学校,白天女孩们进来时,男孩们已经就座了,分散在各处。
教室里冒出“她们来啦”的喊声。
然后教师进来了。
教师:早上好,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你们的新同学,请以礼相待。
离迈克尔不远,一个女孩坐在走道另一侧,她天真烂漫,有着棕色头发和夏日晒出的棕色皮肤。
索菲:你好。
我叫索菲。
迈克尔:我叫迈克尔。
教师走进来。
整个班级安静下来。
内景,学校,白天片刻后。
教师口若悬河。
迈克尔无法把眼睛从索菲身上移开。
教师:所有人都相信荷马的主题是“归家”。
实际上,《奥德赛》是一部关于旅行的书。
家是你的梦想之地,而不是你可以抵达的地方。
教师中断了话头。
教师:伯格,我不想打扰你,但是我们要学习的是荷马,而不是索菲。
全班哄堂大笑。
迈克尔面红耳赤。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目不转睛地看着索菲迅速而轻盈地在水中游动。
在他身旁,年轻人裹着浴巾闲荡。
这是一个社交中心。
霍尔格和鲁道夫用毛巾擦干头发。
索菲走过来。
霍尔格:迈克尔,水好极了。
迈克尔:的确不错,是不是?
霍尔格:不错。
这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夏天。
迈克尔看着对面的一群美国人吵吵嚷嚷地打排球。
霍尔格:现在美国人允许我们回到自己的湖中游泳了。
索菲:他们干吗这么吵?
霍尔格:你该看看他们的商店。
里面应有尽有。
迈克尔:的确。
凡是人能想到的,里面都有。
索菲:你不喜欢美国人?
迈克尔:只不过没有他们会更有趣一些。
他直视索菲。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索菲垂下眼帘。
迈克尔稍稍动了一下,收拾自己的东西。
索菲:你干吗早走?
霍尔格:他总是早走。
外景,车站路,白天迈克尔满面春风地骑着自行车奔向城里。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飞奔上楼,冲进房间。
汉娜坐在房里做针线。
他一边亲吻她的面颊,一边拿出一本书。
迈克尔:抱歉我来晚了。
我被留在学校里了。
他立即坐到她对面。
这是一个仪式。
迈克尔:《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汉娜看过来,目光似乎穿透了他。
迈克尔:“话题是散步场所出现了一张新面孔,一个带着哈巴狗的女人……”内景,停车场,白天一个巨大的车棚,里面停满了空电车。
汉娜在停车场一端跟经理谈话。
经理五十多岁,身材魁梧。
经理:施密茨,等一下。
我们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的工作很出色,我们打算提拔你。
跟我在办公室工作。
会增加薪水。
祝贺你。
他走开了。
汉娜看上去心烦意乱。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观看索菲游泳,眼神透出焦虑。
霍尔格碰了碰他的肩膀。
霍尔格:快点儿,我们今天要早走。
迈克尔:为什么?
要干吗?
霍尔格:我们要去索菲家。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们为你办一个聚会。
霍尔格和鲁道夫离开去换衣服。
索菲穿着游泳衣出现了。
索菲:好啦,是个惊喜。
我们以为你会喜欢。
我们已经筹备了好几个星期了。
迈克尔:我很抱歉。
真的。
我另有安排,已经答应别人了。
其他人拂袖而去。
外景,街道,白天迈克尔骑车向汉娜的公寓驶去,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神色怏怏。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给汉娜读书时,汉娜闷闷不乐地坐着。
他们心情都很糟。
汉娜:哦,孩子,孩子。
停下吧。
迈克尔:怎么啦?
汉娜:没怎么。
不值一提。
汉娜仅仅耸了耸肩。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喝茶。
迈克尔怒从心起。
迈克尔:你从来都不问,你从来没有费心问过我的感受。
汉娜:你从来都不说。
迈克尔:今天碰巧是我的生日。
是我的生日,就是这样。
事实上,你从没问过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汉娜:看来你是想吵架,孩子……迈克尔:不,我不想吵架。
你怎么了?
汉娜:跟你有什么相干?
她疾言厉色,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迈克尔:总是照你的规矩来。
每件事都是这样。
我们做你想做的事。
总是你想做的事。
我的朋友们本来打算为我办个生日聚会的!
汉娜:好啊,那你干吗来这儿?
回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啊。
你不就是想回去吗?
汉娜怒气冲冲地放下茶杯。
她走进卧室,砰地关上门。
迈克尔坐在原处,这一天的乐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打开卧室门。
汉娜躺在床上。
迈克尔:也总是我道歉。
沉默。
汉娜一言不发。
然后:汉娜:你不必道歉。
没人必须道歉。
没人能左右你。
汉娜伸手去拿床边的一本书。
她把书扔过来,封底朝上。
汉娜:《战争与和平》,孩子。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汉娜坐在浴缸边上放水。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印有花朵的裙子。
她汗淋淋的。
裙子贴到她身上。
迈克尔拿出一本书。
汉娜向浴缸里滴薰衣草油。
迈克尔站在浴缸里,汉娜为他洗澡。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在床上做爱。
激情澎湃。
高潮时刻,她在他身上移动着。
她双手捧着他的头,仿佛要把生命从他身上榨出。
然后她松开手。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他们都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
汉娜:现在你得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了。
内景,汉娜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已经走了。
汉娜清洗牛奶瓶,把水倒进水槽。
然后她拿起行李,离开空荡荡的公寓。
外景,游泳湖,白天迈克尔坐在码头上观看霍尔格、鲁道夫和索菲争先恐后地游向一个浮标,再游回来,他们精力旺盛,心情兴奋。
迈克尔看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拔腿就跑。
索菲:迈克尔,你没事吧?
但是迈克尔已经沿着湖岸跑远了。
内景,楼梯平台和汉娜的公寓,薄暮迈克尔打开门。
他走进去。
公寓已经空了。
租来的家具还在原地,汉娜的痕迹却荡然无存。
他环顾四周。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浴缸和上面的水龙头。
他打开厨房碗柜的门——有些咖啡和糖,也就这些东西了。
他走进卧室,床上空无一物。
他躺在床板上。
内景,汉娜的公寓,夜迈克尔在床上和衣而睡。
他像胎儿那样蜷着身体。
内景,公寓,白天一家人在吃早餐。
迈克尔悄无声息地溜进大门,希望能够不惊动别人就回到自己房间。
艾米丽跑过来。
艾米丽:是他。
迈克尔局促不安地露面了。
卡拉:你昨晚去哪儿了?
出了什么事?
迈克尔:我待在一个朋友家了。
彼得:卡拉。
彼得向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
彼得:给这孩子拿点儿吃的。
我想,我们都知道你最终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外景,游泳湖,薄暮迈克尔独自留在无人光顾的湖边。
他待在防波堤上。
他脱下衣服,滑进湖水里。
只有他的头,在湖的一端,像海豹一样,刚刚露出水面,一动不动。
内景,法庭,晚上1995年。
迈克尔独自坐着追忆往事。
外景,游泳湖,薄暮1958年。
太阳西斜,水面波光闪烁。
他把头没入水中。
内景,法庭,晚上1995年。
迈克尔依然独坐在法庭里沉思。
他抬起头。
一位助手出现了。
助手:伯格先生。
已经8点了。
您的女儿。
迈克尔:谢谢你。
他站起身。
内景,啤酒馆,柏林,夜茱莉亚已经坐在时髦的啤酒馆里了。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年纪在二十三岁上下。
迈克尔走来。
她看到了他,站起身来。
茱莉亚:我来早了。
迈克尔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迈克尔:茱莉亚。
他们都觉得不太自在。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他们落座。
迈克尔:欢迎回来。
内景,餐馆,夜晚些时候。
他们在用餐。
他们都在喝大杯的红酒。
气氛轻松多了。
迈克尔:那你是怎么决定的?
茱莉亚:我不知道。
我想我很乐意回到柏林。
迈克尔:见过你妈妈了?
茱莉亚点头。
茱莉亚:过去我是想逃离。
仅此而已。
我去了巴黎,但其实哪里都行。
迈克尔:逃离你的父母?
茱莉亚没有回答。
迈克尔:我知道自己很难相处。
我一直没有对你敞开心扉。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敞开心扉。
茱莉亚:我知道你一向跟人有距离。
我曾经以为那是我的错。
迈克尔:茱莉亚,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茱莉亚脸红了,泫然欲泣。
她移开目光。
内景&外景,汽车,夜他们驾车驶过微光闪烁的街道。
下雨了——柏林闪闪发亮。
他们的声音:迈克尔:我现在承认,以前我很紧张。
茱莉亚:我也很紧张。
是不是很傻?
迈克尔:是很傻。
茱莉亚:谢谢你请我吃饭。
迈克尔:我会很快再跟你见面的。
外景,汽车,夜迈克尔开门让茱莉亚下车。
目送她从汽车安全地走到门口。
茱莉亚:晚安,爸爸。
迈克尔突然情绪激动,难以自抑。
迈克尔:茱莉亚,等等。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茱莉亚:帮什么忙?
迈克尔:我想带你去旅行。
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
茱莉亚:什么时候?
迈克尔:也许是明天。
我能开车来接你吗?
茱莉亚什么都不必说。
迈克尔:10点,好不好?
茱莉亚微笑。
迈克尔:那就说定了。
迈克尔拥抱她,他的心因为爱而疼痛。
茱莉亚进了家门。
迈克尔留在外面的广场上。
他站着不动。
随后往日的声音响起,伴之以三十年前的情景。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1966年。
一位女教师在给一班大约七十五个学生授课。
从他们的发式和衣着判断,这只能是20世纪60年代。
教师:要参加第三帝国法律制度特别研讨小组的同学,请留在教室里。
罗尔教授马上就到。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他们边走边聊天。
只有八名学生留下,散坐在大教室里。
迈克尔是其中之一,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穿着灯芯绒茄克,系着领带。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
迈克尔打量着这几个家伙,蓦地发现罗尔教授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他气度不凡,头发花白。
罗尔:唔,看起来我们的人数实在不多。
是个小组,也是个精挑细选的小组。
显然,这会是一次独特的研讨。
让我首先对你们这些选择参加这个小组的人表示感谢。
干得好。
阅读书目,先生们。
卡尔·雅思贝尔斯,《德国罪过问题》……一个娴静的长发女生向迈克尔嫣然一笑。
她看上去好似弗朗索瓦兹·阿尔蒂。
她低声咕哝。
玛尔特:还有女士们。
内景,学生宿舍,夜迈克尔独自在书桌旁挑灯苦读。
他那简陋的学生宿舍的门敞开着。
玛尔特出现在门口,但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来。
玛尔特:原来你在这里。
迈克尔:是的,进来吧。
但是他们俩都没有动。
玛尔特只是站在门口微笑。
玛尔特:你学习很认真。
迈克尔:哦,是吗?
玛尔特:你是个认真的男孩。
玛尔特微微耸了耸肩。
迈克尔:我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你呢?
你认真吗?
玛尔特:你确定你今晚想用功?
迈克尔:的确是。
不过我不是每个夜晚都用功。
玛尔特:明天见。
他们彼此笑了笑。
她走了。
内景,火车,白天研讨小组在火车上,他们长发披肩,一副嬉皮模样:罗尔教授,还有玛尔特、迪特尔和其他几个人。
迈克尔与玛尔特的目光相遇了。
他们相视而笑。
他心情愉快地打开窗户。
外景,市政厅,曼海姆,白天学生们在这栋巨大的建筑物前面吸烟。
两辆窗户上安有铁栅的黑色面包车载着囚犯驶来。
前面那辆车从站在人行道上的迈克尔身边掠过,消失在内院里。
罗尔对迈克尔笑了笑。
迈克尔:怎么到处都是警察?
罗尔:他们担心有人示威。
迈克尔:是支持还是抗议?
罗尔:两者都有。
内景,市政厅,白天法庭临时设在了市政厅里,左侧是大窗户,装有乳白色玻璃。
罗尔和学生们到达时,法庭已经闹嚷嚷地挤满了摄影记者、律师和旁听的公众。
三位法官已经就位,坐在六位挑选出的公民旁边。
迈克尔等人在楼座安顿下来。
法庭书记员:所有的摄影记者请离场。
摄影记者们离开了。
法官:请被告出场。
法庭原本人声鼎沸,现在鸦雀无声。
法官:首先我要听取每一位辩护律师的请求。
他们将辩论是否有理由将被告关押在监狱中,直至做出判决。
迪特尔向迈克尔咧嘴一笑。
法官:我将依次进行这些案件。
迈克尔俯身从公文包中取东西。
玛尔特甩了甩一支写不出字的钢笔。
迈克尔:你要钢笔吗?
玛尔特:我已经有钢笔了。
所以迈克尔没有听到法官的话。
法官:汉娜·施密茨。
一排六个被告。
第五个女人就是汉娜,她的头发挽成发髻,目光死死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看向听众。
她身穿一件灰色的短袖连衣裙。
被告们都坐着,斜对着楼座。
汉娜起立。
她与法官的对话声音低微,仿佛是自远方传来。
法官:你的名字是汉娜·施密茨?
汉娜:是的。
直到法官重复这一姓名时迈克尔才抬起头来。
他是刚刚听到这个名字。
法官:请你大声一些好吗?
汉娜:我的名字是汉娜·施密茨。
迈克尔身体僵硬,大脑空白,只是盯着汉娜。
法官:谢谢。
你生于1922年10月21日?
汉娜:是的。
法官:出生地是锡比乌。
现年四十三岁?
汉娜:是的。
法官:你于1943年参加了党卫军?
汉娜:是的。
法官:理由呢?
你参加党卫军的理由是什么?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当时你是在西门子工厂工作?
汉娜:是的。
法官:你刚刚获得升职的机会。
你为什么更愿意参加党卫军?
汉娜身旁的辩护律师,一个年轻人,打算起立。
但是法官抢先一步,阻止了他。
法官:我要重新表述我的问题。
我要确定她是否自愿加入党卫军,是否出自她个人的自由意愿。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法官:嗯?
汉娜:我听说那里有工作机会。
法官:继续。
汉娜:我在西门子工作时听说党卫军在重新招募。
法官:你是否明白党卫军期待你做什么类型的工作?
汉娜:他们招募看守。
我去应聘了。
迈克尔专心致志地聆听,身旁的其他学生亦然。
法官:你起初是在奥斯维辛工作?
汉娜:是的。
法官:直到1944年,你被调到了克拉科夫附近一处较小的集中营?
汉娜:是的。
罗尔向迈克尔侧过身子。
罗尔:你没事吧?
迈克尔:我没事。
法官:你在1944年冬天参与了囚犯的西迁,即,所谓的死亡之旅?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把头探出火车车窗,吸烟。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坐回座位。
罗尔移到他对面的座位。
罗尔:你怎么看?
迈克尔:我不知道。
跟我的预期大相径庭。
罗尔:是吗?
有什么差别?
你的预期是什么?
罗尔看着他。
迈克尔没有回答。
迪特尔:我觉得很带劲。
罗尔:带劲?
迪特尔:是的。
罗尔:为什么?
你为什么认为很带劲?
迪特尔:因为这是正义。
外景,乡野,白天火车呼啸着穿越德国的乡野。
内景,学生宿舍,夜一次学生聚会。
房间里烛光闪耀。
玛尔特在吉他伴奏下唱歌。
聚会已经进行了几个小时——学生们坐在地板上喝啤酒,吸烟。
前门开着。
迪特尔手持啤酒杯,看向外面的阳台。
阳台上,迈克尔离群独处。
外景,学生宿舍,夜迈克尔在吸烟,他把胳膊搭在阳台上,望向沉沉夜色。
他的目光落在一间学生宿舍上,里面有一对情侣在做爱。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这个学生小组在一间大阶梯教室里随意地走动。
罗尔:我有必要修正一个印象。
迪特尔昨天说这是正义。
但是审判究竟是什么?
如果审判代表着正义,为什么事隔多年才进行?
二十年前战争就结束了。
别忘了,在1946年的纽伦堡审判和几年前的奥斯维辛审判之间并没有什么重大审判。
这是一个旷日持久的断裂。
为什么会有这种断裂?
罗尔等了几分钟,想看看有没有学生回答这个问题。
迪特尔:我本来以为这显而易见。
罗尔:讲。
迪特尔:懦弱。
是懦弱,是不是?
是没有良知,是蓄意遮盖。
罗尔:讲下去。
迪特尔:在战后,德国人不想回顾自己以往做过的事情。
罗尔:是吗?
迪特尔:因为他们有太多东西要隐瞒。
我们的父母都是说谎者。
唔,我父母也是。
所以这件事留给了我们,是不是?
罗尔:为什么会这样呢?
迪特尔:因为我们没有被牵连其中。
罗尔:你没有吗?
很好。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所有人都笑了。
玛尔特:不,但是说真的,迪特尔是对的。
我的父母,我甚至无法跟他们对话。
我不爱他们。
我怎么会爱他们?
怎么会有任何人爱他们?
因为他们自己说了这么多谎,他们已经记不住真相了,更别提承认真相了。
我们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报名参加这个研讨会的吗?
罗尔: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是不是。
玛尔特:就我本人来说是这样。
罗尔:迈克尔?
迈克尔:我已经不确定了。
罗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罗尔:迪特尔,你的父亲做过什么?
迪特尔:如果您想知道,我就说。
他参加了武装党卫军。
有人窃笑。
但是迪特尔置若罔闻。
迪特尔:一点儿不假,我是实话实说。
还有一百万德国人也参加了武装党卫军。
罗尔:这正是我的观点。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最好不要假装审判关乎正义。
请原谅我,这也与情感状态无涉。
如果仅仅是年轻人存心让他们的父母不好过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沉默。
这显然是他们聚在这里的原因。
玛尔特:那审判究竟关乎什么?
您怎么想?
罗尔:社会认为他们是通过某种被称作道德的东西来运行的。
但其实不是。
他们还需借助某种被称作法律的东西。
你不会因为仅仅在奥斯维辛工作过就有所愧疚。
八千人在奥斯维辛工作过。
有十九个人被判有罪,只有六个被判谋杀罪。
要证实谋杀你必须证实动机。
这就是法律。
记住,问题从来不是“这是否错了?
”,而是“这是否合法?
”。
而且不是依据我们的法律,是依据当时的法律。
迪特尔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迪特尔:但那不是……罗尔:什么?
迪特尔:太狭隘了?
罗尔:是的,法律正是狭隘的。
罗尔毫无歉疚之意。
罗尔:另一方面,我怀疑那些杀害其他人的人是否明白这是不对的。
内景,法庭,曼海姆,白天罗尔身体前倾,聚精会神。
汉娜站在法官对面。
法官举起一本书,名为《母与女:幸存的故事》。
法官:施密茨女士,你对这本书并不陌生……汉娜:是的……法官:其中部分章节已经在法庭上宣读。
此书在美国出版,已经翻译成德文。
其作者是一个幸存者,一个幸存的囚犯,伊拉娜·玛瑟……汉娜: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伊拉娜·玛瑟。
法官: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她曾在集中营待过,不是吗?
她是跟她妈妈在一起。
法官等待着。
汉娜看起来桀骜不驯。
法官:在书中,她描述了一个挑选过程。
在一个月的劳作结束之后,每个月,都会有六十个囚犯被挑选出来。
被挑选出来的囚犯要从卫星集中营返回奥斯维辛。
事实是否如此?
汉娜:是的,是这样。
法官:迄今为止,你的每一位被告同伴都特别否认自己是挑选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现在我要问你。
你是不是其中一个环节?
汉娜:是。
其他被告和法庭中起了骚动。
其他被告开始跟她们的律师交谈。
法官:这么说你参与了挑选?
汉娜:是的。
法官:你承认了?
那么告诉我,这种挑选是怎么进行的?
汉娜微微耸了耸肩,仿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汉娜:共有六个看守,所以我们决定每个看守挑选十个人。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月月如此。
我们都是挑选十个人。
法官:你是说你的被告同伴也参与了这一过程?
汉娜:我们都参与了。
法官:即使她们否认了这一点?
不过,你承认了。
你说你参与了挑选。
其他被告由于憎恨而骚动起来,但是法官全神贯注,循着自己的思路往下问。
法官: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把这些女人送向死亡吗?
他等待着。
汉娜微微点头。
汉娜:我知道。
但是总有新的人来,新的囚犯随时都会来,所以我们当然不得不把老的囚犯送走。
法官:我不确定你是否理解……汉娜:我们不能把所有人都留下。
没有地方。
法官皱起眉头。
她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论点,这让他真的很吃惊。
法官:不,但我要说——让我换种说法——为了腾出地方,你要挑选女囚,对她们说:“你、你和你将不得不被送回去处死。
”汉娜:嗯,那你会怎么办呢?
汉娜看着法官——她的问题十分直率。
迈克尔微微一笑,为她感到骄傲。
法庭中的每个人都等着法官作答。
沉默。
罗尔泰然自若。
但是汉娜追随着自己的思路。
她轻声自语。
汉娜:也许我在西门子的时候不应该报名?
内景,大厅,市政厅,白天迈克尔独自一人,他在吸烟。
一条长椅上并肩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身材矮小,肤色黝黑,年过花甲。
另一个镇静,犀利,优雅,三十出头。
是罗丝·玛瑟和伊拉娜·玛瑟。
她们抬起头,遇到了迈克尔的目光。
一个办事员俯身向年轻的女士说话。
办事员:玛瑟女士,他们在等您出场。
两个女人走进法庭。
大门关上了。
内景,大厅和法庭,白天迈克尔独自待在如今已经空荡荡的大厅里,不愿意回去。
他走向大门,打开了一道缝。
审讯的声音传来。
他把门彻底打开。
迈克尔能够看到是伊拉娜在作证。
法庭几乎座无虚席。
集中营的大幅黑白照片在法庭中格外醒目。
迈克尔静悄悄地走到法庭后侧。
审讯继续进行。
迈克尔从几个人身旁挤过,坐到罗丝附近。
罗丝已经在法庭正中落座了。
他看向对面的被告。
丽塔·贝克哈特,一个年纪大些的大块头女人,就是被告之一,她甚至没有费心去听证词。
公诉人:在你的书中,你描述了挑选的过程……伊拉娜:是的。
你被逼着工作,而等你对他们没什么用处之后,他们会把你送回奥斯维辛处死。
公诉人:今天在场的这些人中有没有进行挑选的?
伊拉娜:有。
公诉人:我需要你指认她们。
请指出她们好吗?
伊拉娜用手指指着被告。
伊拉娜: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还有她。
最后她指向汉娜。
迈克尔盯着汉娜,但是汉娜没有反应。
伊拉娜:每位看守都会挑选一定数量的女囚。
汉娜·施密茨的挑选方式与众不同。
法官:怎么与众不同?
伊拉娜:她有偏爱的女囚。
是女孩,都很年轻。
我们对此议论纷纷。
她为她们提供食物和住处。
到了晚上,她把她们叫到自己那里。
我们都以为——嗯,你能想象我们以为什么。
汉娜盯着她,面无表情。
迈克尔观察着这一切。
伊拉娜:后来我们发现——她是让这些女囚读书给她听。
她们给她读书。
起初我们以为这位看守,这位看守比较心软,比较人道,比较仁慈。
她通常选择体弱多病的女囚,她把她们挑出来。
似乎是要保护她们。
但是然后她就把她们打发走。
这是比较仁慈吗?
汉娜望着她,没有道歉。
内景,大厅,市政厅,白天迈克尔独自坐着,脸埋在手里,心情绝望。
内景,法庭,白天现在是罗丝在作证。
法庭里的人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法官:现在我想继续询问西迁的问题。
如我所理解的,你和你的女儿在迁移的路上跋涉了数月。
罗丝:是的。
那是1944年冬季。
我们的集中营被关闭了,我们被告知,我们需要迁移。
但是计划每天都在变。
在雪地里,我们周围的女囚奄奄一息。
有半数死在了迁移的路上。
我的女儿在书中说道,与其说是死亡迁移,不如说是死亡狂奔。
迈克尔的目光沿着通道投向伊拉娜现在坐的位置。
法官:请告诉我们在教堂里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看着罗丝把目光投向伊拉娜。
伊拉娜回望她。
迈克尔看着她们交换目光。
罗丝点点头,仿佛接受了现实:她必须坚持讲下去。
罗丝:那个夜晚我们本以为自己很幸运,因为我们头上有了屋顶。
我们抵达了一个小村庄。
跟往常一样,看守占据了最好的住处,她们住在牧师的房子里。
但是她们让我们睡在教堂里。
轰炸开始了。
在半夜。
起初我们只能听到火焰的劈啪声,从尖塔上传来。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燃烧的房梁,房梁开始坍塌。
所有人都往外冲,冲向大门。
但是大门被反锁了。
法官:教堂被烧塌了。
没有人来开门。
是不是?
罗丝:没有人来。
法官:即使你们都葬身火海也没有人来?
罗丝点头。
法官:有多少人遇难?
罗丝:所有人都遇难了。
法官:你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罗丝:我得从其他女囚身边逃开。
因为她们陷入恐慌,厉声尖叫。
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她们的叫声。
与大火比起来,我更怕其他女囚。
所以我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了楼上。
我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不可能辩护。
我抱着伊拉娜走向火场。
教堂楼上侧面有一处小小的廊台。
这处廊台救了我们的性命。
廊台没有烧起来。
罗丝含泪转身去看伊拉娜。
法官:谢谢你。
感谢你今日前来这个国家作证。
内景,阶梯教室,法学院,白天研讨小组回到了阶梯教室里。
但是气氛凝重。
过了一会儿,迪特尔开口了。
迪特尔:我不知道。
我实在不知道我们是在做什么。
罗尔:你不知道吗?
迪特尔:您总是教导我们像律师那样思考,但这真让人恶心。
罗尔一动不动,就像一位最终把病人引向事物本质的精神分析师。
罗尔:怎么会这样?
迪特尔:这一切没有发生在德国人头上。
而是发生在犹太人头上。
他激烈的情绪令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迪特尔:我们是在试着做什么?
迈克尔:我们是在试着理解这一切。
迪特尔:六个女人把三百个犹太人锁在一处教堂里,听任她们活活烧死。
还要理解什么?
告诉我,我问的是:还要理解什么?
迈克尔无言以对。
迪特尔站起身,义愤填膺。
迪特尔:我起初很信任这场审判,认为它很了不起,现在我认为它只是转移视线。
罗尔:是吗?
从哪里转移视线?
迪特尔:你选择了六个女人加以审判,你说“她们是坏人,她们是罪人”。
好极了!
因为其中某位受害者碰巧写了本书。
她们是由于这个原因而受审的,而其他人却逃脱了。
你知道在欧洲有多少集中营吗?
迪特尔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
迪特尔:人们在有多少集中营为人所知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谁知道?
”“他们知道什么?
”这不是问题所在。
问题是“你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
”,以及——更好的问题——“当你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自杀?
”研讨小组中的一个成员走了出去。
迪特尔:成千上万!
就是这么多。
有成千上万个集中营。
每个人都知道。
迪特尔激情难抑,每个人都深受震撼。
迪特尔:看看那个女人……迈克尔:哪个女人?
迪特尔:你一直盯着的那个女人。
我很抱歉提到这一点,但你的确如此。
迈克尔脸色发白。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迈克尔: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个女人。
迪特尔: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会拿起一把枪,亲手干掉她。
外景,空荡荡的道路,白天迈克尔走在空旷的林荫道上,这里与世隔绝。
阳光穿透他身后的树木照射下来。
外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一个废弃的集中营的通电铁丝网。
迈克尔背着背包,独自一人穿越金属门。
迈克尔走在废弃的空空如也的牢房中。
内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在其中一处牢房里,迈克尔盯着一排空床。
他移动脚步,既震惊又茫然。
他穿过一排排淋浴头。
然后他来到一个房间,里面两侧都有巨大的金属笼子。
在笼子里,是数不清的亡者沾满尘土的鞋子。
内景,斯特鲁托夫集中营,白天迈克尔打开一扇门,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排煤气炉。
他从旁边走过,然后他停在炉边,他的头垂了下去。
内景,法庭,白天汉娜站在法官面前接受盘问。
那个村庄的大幅照片和地图,以及教堂的平面布局图,展示在法庭上。
法官:你为什么不去开锁?
他等待着。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你为什么不去开锁?
法官转向那一排被告。
法官:我向你们每个人都提了这个问题,却没有得知答案。
在这个法庭有两名受害者。
她们理应得知答案。
伊拉娜和罗丝距离迈克尔和其他学生不远。
法官放下一叠手写的文件。
法官:在这儿,这是党卫军的报告。
你们都有副本。
被告和律师翻看他们的副本,发出一阵纸张的窸窣声。
法官:这是你们在事件发生之后立即起草、讨论并签字的报告。
在这份手写的报告里,你们声称,直至火灾发生之后才得知起火了。
但这不是实情,对不对?
法官等待着。
法官:嗯?
这不是实情。
汉娜: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法官:我要问的首先是,你为什么不打开门锁?
汉娜看了一眼其他被告。
这是她第一次显出方寸已乱。
汉娜:这显而易见。
原因显而易见。
我们不能这么做。
法官: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
汉娜:我们是看守。
我们的工作是看守囚犯。
我们不能让她们逃走。
法官:我明白了。
如果她们逃走了,你会受到斥责,你会被解雇,你甚至会被处决?
汉娜:不会。
法官:那么会怎么样呢?
法官等待着。
汉娜:如果我们打开大门,就会有骚乱。
我们怎么才能恢复秩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当时天在下雪。
还有炸弹——村子里到处都有火情。
然后尖叫开始了。
情况越来越糟。
如果她们都冲出来……我们不能让她们逃走。
我们不能。
我们对她们负有责任。
法官:也就是说你的确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的确知道?
你做了一个选择。
你宁可让她们去死,也不愿冒让她们逃走的风险。
汉娜无法回答——她无言以对。
法官:其他被告指控你。
你听到指控了吗?
汉娜没有回答。
法官:她们说你是负责人。
汉娜:不是。
我只是看守之一。
其他被告插嘴,叫嚷“她是负责人”。
法官:是你写的报告吗?
汉娜:不,不是。
我们一起讨论的该怎么说。
我们一起写的报告。
贝克哈特:是她写的!
是她写的报告。
她是负责人。
法官:是这样吗?
汉娜:不是。
我没有写报告。
由谁来写很重要吗?
丽塔·贝克哈特是从自己的座位上叫喊。
法官盯着汉娜看了片刻。
法官:我需要看看你的笔迹。
汉娜:我的笔迹?
法官:我需要确认是谁写的报告。
汉娜的律师立刻站了起来。
汉娜的律师:我很抱歉,但我的确不认为这样做很恰当。
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法官:请递给她这张纸。
汉娜的律师:您真的打算用今天的笔迹来比较二十年前的笔迹吗?
法官:把这张纸给她。
律师,请到法官席来。
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了汉娜面前。
她的律师走到法官席。
迈克尔先是盯着她,然后盯着纸笔。
他的心里一阵担忧。
内景&外景,白天与夜晚,闪回迈克尔在回想:汉娜在她的卧室里说“不,你来读”;汉娜在骑自行车旅行时看着地图一脸困惑;汉娜在公寓里把一本书丢开。
就在此刻,迈克尔猛然醒悟到,汉娜不识字。
内景,法庭,白天回到法庭。
汉娜抬头看着法官,打断了法官与律师的谈话。
汉娜:没必要。
是我写的报告。
迈克尔恐慌之下,从他所在的那排座位中挤出来,经过了罗尔和其他人。
他们都抬起头,明白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汉娜转过身,仿佛感觉到他在她身后。
内景,楼梯,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迈克尔坐在阶梯教室外的台阶上。
罗尔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罗尔:你要错过研讨会了。
内景,阶梯教室,海德堡法学院,白天迈克尔走进阶梯教室坐下,吸着烟。
罗尔等待着。
罗尔:唔?
迈克尔看着他。
迈克尔:我知道一个事实。
关系到其中一个被告。
她没有承认的事实。
罗尔:什么事实?
迈克尔掐灭香烟。
罗尔: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显然你有义务在法庭上讲出实情。
迈克尔:碰巧这一事实有利于被告。
对她的案件有帮助。
甚至可以影响结果,也就是判决。
罗尔:唔?
迈克尔:有一个问题。
被告自己决意隐瞒到底。
两个学生进来参加研讨会。
罗尔:请等几分钟。
请稍待。
受到阻拦之后,他们离开了。
罗尔:她这样做理由何在?
迈克尔:因为她耻于承认。
罗尔:耻于承认?
耻于承认什么?
迈克尔没有回答。
罗尔:你跟她谈过吗?
迈克尔:当然没有。
罗尔:为什么当然没有?
迈克尔:我不能。
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跟她谈。
罗尔:我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完全不重要。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做。
罗尔站起身。
罗尔:如果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从像我这样的人身上学到东西,那一切还有他妈的什么意义?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晚上汉娜坐在床边。
一位看守来到门前。
看守:你有访客。
迈克尔·伯格。
汉娜吃了一惊。
她站起身来。
外景,监狱等候室,白天迈克尔在等候区站着吸烟。
许多探监者在等候,有老人,有孩子,还有一家一家的人。
几个孩子在玩足球。
一位看守走过来叫名字。
迈克尔的名字被叫到了。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被引领着快步穿过走廊来到探监室,坐在桌子旁边等着。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人群中的迈克尔被领着走向探监室。
开始下雪了。
在走向探监室的路上,他失去了勇气,改变了主意。
其他人向前走,他落在后面,看着他们走远。
他转过身去。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子旁,等待着。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迈克尔转身朝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内景,探监室,监狱,白天汉娜环顾周围。
没有人来。
她又等了一会儿。
看守:时间到。
内景,监狱,晚上汉娜还在等待。
然后她被领回自己的囚室。
内景,玛尔特的房间,学生宿舍,夜迈克尔出现在玛尔特门前。
她正在桌前用功。
他微笑着关上了门。
玛尔特:你终于抽出时间了。
他们亲吻。
她开始扯掉他的衣服。
他听任她这么做。
没有动手为她脱衣服。
她脱掉了他所有衣服,他赤身裸体,而她依然衣着整齐。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把她搂进怀里。
他们倒在床上,开始做爱。
内景,玛尔特的房间,夜玛尔特似乎在沉睡。
迈克尔醒着。
他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起来,想偷偷溜掉。
玛尔特:你去哪儿?
迈克尔:我很抱歉。
我习惯于一个人睡。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黎明汉娜赤身裸体站在水槽前,梳洗。
内景,学生宿舍,迈克尔的房间,黎明迈克尔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睡。
迈克尔无精打采地把盖被掀开,赤身裸体从床上起来。
他慢吞吞地开始穿衣。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白天汉娜赤裸着身体在洗澡。
内景,学生宿舍,白天迈克尔现在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站在镜子前,调整领带。
内景,拘留候审囚室,白天汉娜站在镜子前系领带。
是一面照不到全身的小镜子。
她检查自己的衣着——黑套装,白衬衣,黑领带。
她的衣着非常正式。
内景,监狱,白天汉娜由看守领着穿过监狱。
外景,市政厅,白天许多人拥入法庭。
研讨小组向里走,迈克尔延挨在后。
罗尔走进大门时盯着他。
迈克尔留在外面,注视开来的囚车。
内景,法庭,市政厅,白天汉娜和其他囚犯被引入法庭。
汉娜的套装太正式了,有些公众叫喊起来:“纳粹!
纳粹!
”迪特尔俯身靠近玛尔特。
汉娜走向自己的位置。
内景,法庭,白天法官入庭就座。
所有人起立。
汉娜面无表情,听天由命。
法官落座。
整个法庭寂然无声。
法官:本庭认定被告丽塔·贝克哈特、卡洛琳娜·斯坦恩霍夫、丽吉娜·克洛茨、安吉拉·泽贝尔、安德里亚·勒曼在三百起案件中犯有协助和唆使谋杀的罪行。
本庭认定被告汉娜·施密茨在三百起案件中犯有谋杀罪。
迈克尔含泪看着法官宣判。
法官:本庭判决如下。
丽塔·贝克哈特、卡洛琳娜·斯坦恩霍夫、丽吉娜·克洛茨、安吉拉·泽贝尔、安德里亚·勒曼,你们将在狱中服刑,刑期为四年三个月。
罗尔、玛尔特、迪特尔和其他学生低头看着宣判的场面。
迈克尔潸然泪下。
法官:汉娜·施密茨,鉴于你自己的供词和你特殊的角色,你的罪行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本庭判处被告施密茨终身监禁。
汉娜毫无表情,没有反应。
然后她转身看向楼座。
外景,法庭,白天迈克尔穿过成群的照相机和新闻记者走开了。
内景,火车,白天迈克尔坐在火车上沉思。
年轻的迈克尔变成年长的迈克尔。
内景,火车,白天1976年。
迈克尔坐在茱莉亚身旁。
迈克尔三十二岁,茱莉亚是一个快乐的四岁小姑娘。
她穿着外套。
乡野风光一掠而过。
茱莉亚:我们要去哪里?
迈克尔:我说过:等我们到了那里我就告诉你。
你对我说过你喜欢惊喜。
茱莉亚:我喜欢惊喜。
外景,鲜花街,白天迈克尔与茱莉亚走向旧居。
他四下打量,十八年前他生病时汉娜送他回家的记忆依然鲜明。
物是人非。
内景,餐厅,伯格家的公寓,白天三个人坐在餐桌旁用餐,吃一只小小的烤鸡。
迈克尔:她长大了,是不是?
卡拉:我说不好。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迈克尔,这我怎么能看出来?
迈克尔:是我不好。
我们不应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过来。
茱莉亚:爸爸,她为什么生气了?
迈克尔不由莞尔。
就连卡拉也露出笑意。
迈克尔:恐怕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茱莉亚已经知道了。
我们告诉她了。
格特鲁德和我要离婚了。
茱莉亚:爸爸要住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卡拉:你没回来参加爸爸的葬礼,却专门回来告诉我这件事?
迈克尔:你知道,重回这座城镇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事。
卡拉:你过去真的那么不快乐吗?
迈克尔:我没有这么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拉:那以后怎么办?
卡拉严厉地看着他。
迈克尔:你不必为格特鲁德担心。
我会照顾她。
无论如何,我们要面对现实。
她已经是国家公诉人了,她的收入比我高得多。
卡拉:迈克尔,我不担心格特鲁德。
我担心的是你。
内景,火车,晚上折腾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的茱莉亚睡在迈克尔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充满慈爱。
外景,肖恩伯格,柏林,夜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忙的柏林街道,在街道的另一侧,迈克尔牵着茱莉亚的手,他是一个慈父,领着她过马路。
内景,楼梯平台,格特鲁德的公寓,柏林,夜格特鲁德来到门口,她一副精明能干的知识女性模样,比迈克尔年纪大一点儿,身材瘦削,穿着宽松长裤和衬衫。
迈克尔与茱莉亚站在门外。
茱莉亚:你好,妈妈。
格特鲁德:你好,漂亮宝贝。
格特鲁德俯身抱起茱莉亚,亲吻她。
迈克尔逗留在楼梯上。
格特鲁德:如果我不请你进来,你不会介意吧?
迈克尔:一点儿都不介意。
实际上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似乎情况并非如此。
他依然站着不动。
迈克尔:我带她去看了看我成长的地方。
格特鲁德:你去了西边?
上帝,真够远的。
茱莉亚:我们去看望了奶奶。
格特鲁德:哦。
爸爸带你去看望卡拉了,是不是?
茱莉亚:她很奇怪。
格特鲁德:好了,我们去看看电视上演什么。
格特鲁德把晚餐端给茱莉亚,把她安顿在电视前。
然后回到迈克尔身边。
格特鲁德:我敢说她很奇怪。
迈克尔:没错。
格特鲁德:她一直很奇怪。
你究竟为什么决定这么做?
迈克尔:我不知道。
一时冲动。
格特鲁德什么也没说。
迈克尔:我想,说实话,我们去那里,是因为我想重建感情。
格特鲁德:跟你母亲?
你成功了吗?
他们都笑了。
迈克尔:你还好吧?
他碰碰她的胳膊。
格特鲁德:迈克尔,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付出感情,你就很难收获感情。
格特鲁德语气平静,没有责难之意。
格特鲁德:跟茱莉亚说再见吧。
茱莉亚:再见,爸爸。
迈克尔转身向她说再见。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夜迈克尔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寂静得古怪。
他走向书柜。
他的手指在书脊上掠过,就像汉娜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拿出一本平装本《奥德赛》。
盯着书籍看了片刻,然后开始对自己朗读。
迈克尔:“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他向后靠在椅背上。
内景,汉娜的囚室,黎明汉娜在囚室里叠毛毯。
她五十三岁。
面貌呈现出一种新的严厉与成熟。
她的囚室很现代化,但是没有任何装饰。
内景,监狱,走廊,白天一个看守沿着走廊走来,边走边喊:“邮件。
”她探身告诉汉娜有邮件。
汉娜显然很惊讶。
内景,邮件室,监狱,白天汉娜向邮件室报告,领到了一个大邮包,她被告知可以打开。
里面是一大堆录音带和一台录音机。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打开盒子,拿出录音带。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拿出一台录音机。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在囚室里拿出那台录音机。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手持麦克风。
迈克尔:测试。
测试。
一——二——三。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把录音带放进录音机。
迈克尔的声音:《奥德赛》。
作者:荷马。
她慌乱地关掉录音机。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按下录音键,对着机器讲话。
迈克尔:《奥德赛》作者:荷马。
“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夜晚些时候。
迈克尔穿着短裤和T恤衫踱来踱去,手拿麦克风,继续朗读。
迈克尔:“可耻啊——我说!
凡人责怪我等众神,说我们给了他们苦难……”内景,卧室,夜半夜。
迈克尔躺着,继续朗读。
迈克尔:“你是谁?
来自何方?
你的城市?
你的父母?
我惊奇不已——你饮了我的迷药,却没有昏昏然……”内景,起居室,白天迈克尔拿起一盒录音带,装进一个白盒子里。
他在盒子一侧写上“《奥德赛》6”,然后抬手把盒子放在架子上分别标有“《奥德赛》1、2、3、4、5”的盒子旁边。
他又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在一份手写的清单上记下了新录音带的内容。
内景,囚室,夜黑暗中,汉娜躺在床上。
迈克尔的声音:这雷电之神,“宙斯,痛恨阿特柔斯的家族,意欲复仇——他最信任的武器,是女人邪恶的诡计……”听着他的朗读,汉娜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内景&外景,蒙太奇,白天与夜晚迈克尔朗读和汉娜聆听的一组蒙太奇镜头。
迈克尔朗读不同的书籍。
他生动而投入地朗读。
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的片段、施尼茨勒的《阿纳托尔》的片段、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的片段、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的片段。
迈克尔为自己的朗读而激情洋溢。
汉娜从邮件室领取录音带,整理她的搁架——她的图书室日益扩大。
内景,囚室,夜汉娜躺在床上聆听一盘新录音带。
迈克尔:《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话题是散步场所出现了一张新面孔,一个带着哈巴狗的女人……”外景,活动场所,监狱,白天汉娜与其他囚犯一起依次绕圈。
突然她停下脚步,脑海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内景,监狱图书馆,白天图书馆紧挨着邮件室。
汉娜走过邮件室,来到图书馆的服务台前。
汉娜:我想借一本书。
图书管理员:什么书?
汉娜:你们有没有《带哈巴狗的女人》?
图书管理员:你叫什么名字?
汉娜:汉娜·施密茨。
图书管理员起身取书。
汉娜站在原地等候,目光投向一摞摞的书籍,第一次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回到了囚室。
她放下一个新的邮包和一本书。
她把邮包放到一边,翻开书。
她把录音机里的磁带倒回开头。
迈克尔的声音:《带哈巴狗的女人》。
作者:安东·契诃夫。
“话题是……”她关上录音机。
她的手指在书名《带哈巴狗的女人》上面划过。
她拿下一个饰有图案的茶叶罐,从里面摸出一支铅笔。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朗读第一个单词。
内景,囚室,夜汉娜在埋头用功。
把书中出现的这个单词都圈出来。
书上画满了标记。
外景&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1981年。
迈克尔从克洛兹堡繁忙的街道上走来。
他三十七岁了。
他走进自己的公寓楼。
打开门:这处公寓已经住了很久了。
他拿起邮件翻阅,看到其中有一封信,笔迹似乎出自孩童之手。
迈克尔皱起眉,拆开信封,抽出一张纸。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晚上迈克尔拿着一封信。
他低头看着内容:“孩子,谢谢你的新邮包,我很喜欢。
”他盯着信,然后把信放下,晕头转向地退了一步。
内景,囚室,白天汉娜站在囚室里。
她收到了新邮包。
她激动地打开邮包。
拿出录音带。
搜寻信件。
没有信件。
她翻来覆去地看包装纸,依然一无所获。
她站在那里,神色凄楚。
内景,囚室,监狱,夜,蒙太奇汉娜在努力写信——每封信只有一句话。
钢笔在纸上吃力地移动。
首先是:“我想听更多的浪漫故事,而不是探险小说。
”其次:“我不明白卡夫卡在讲什么。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卧室,夜迈克尔继续对着录音机为她朗读。
内景,囚室,监狱,夜,蒙太奇汉娜还在写信。
“你还喜欢狄更斯吗?
”最后是练了又练的一句话,写了许多遍:“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给我写信,孩子。
”内景,书房,迈克尔的公寓,白天迈克尔在读最近一封来自汉娜的信件。
他看着信。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给我写信,孩子。
”迈克尔打开地上文件柜的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叠她的来信。
他把最近的一封放在那叠信上面,关上抽屉。
内景,囚室,监狱,白天汉娜站在窗户旁,神情绝望。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1988年。
迈克尔四十四岁。
他坐在书桌旁,手持电话,面前是一张打印的信函。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您是迈克尔·伯格吗?
迈克尔的声音:是的。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迈克尔:收到了。
布莱纳女士(电话里的声音):如我所说,汉娜·施密茨很快就会被释放。
迈克尔的手指在信函上滑动。
内景,布莱纳的办公室,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的办公室简单而现代化,她坐在办公桌前。
布莱纳女士:汉娜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多年。
她无亲无故,您是唯一跟她联系的人。
据我所知,您没来探望过她。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迈克尔坐在桌旁,身体僵直。
迈克尔:是的,我没去过。
内景,布莱纳的办公室,白天布莱纳女士:她出狱后,会需要一份工作。
会需要一个住处。
你无法想象现代社会将令她多么恐惧。
沉默。
迈克尔:唔,我还在听着。
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布莱纳女士: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请托。
如果您不对她负起责任,汉娜压根儿就没有未来。
迈克尔:您很仁慈。
谢谢您让我知道这一切。
迈克尔放下听筒。
他看起来仿佛刚刚接受判决。
他站起身,盯着墙壁,墙边摞着所有他朗读过的书籍。
他走上阳台。
外景&内景,迈克尔的公寓,克洛兹堡,白天迈克尔站在阳台上俯瞰柏林。
外景,监狱,白天迈克尔沿着监狱外墙边的道路走来,然后走到小窗口去登记。
外景,监狱院子,白天迈克尔在一处狭小的装有隔栏的等候区等待。
布莱纳女士穿过院子,打开大门,让他进来。
布莱纳女士:您是迈克尔·伯格?
迈克尔:是的。
布莱纳女士:我是路易莎·布莱纳。
我们本来期望您能早点儿来的。
内景&外景,楼梯和走廊,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引着迈克尔拾级而上,走向监狱的餐厅。
他们从看守和囚犯身旁经过。
布莱纳女士:我应该警告您: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汉娜一直情绪稳定。
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但是近几年来她有些不同了。
有点儿自暴自弃。
内景,餐厅,监狱,白天布莱纳女士引着迈克尔走进餐厅。
布莱纳女士:她们在餐厅里。
刚刚吃完午饭。
迈克尔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餐桌旁。
蓝色的裙子紧箍着臃肿的身体。
她的头发是灰色的。
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但是没有读。
几个囚犯正在吃最后几口午饭。
迈克尔呆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老妇人就是汉娜。
此时汉娜也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转身张望。
面庞立刻焕发出光彩。
迈克尔报以微笑,但是他向她走近时,他留意观察她探询般的表情,看到神采从她眼睛里消失,仿佛她对他感到失望。
他坐到她对面。
她疲倦地微微一笑。
汉娜:你长大了,孩子。
她握住他的手。
长时间的沉默,迈克尔想不出任何话可说。
他抽回手。
迈克尔:我有一个朋友是裁缝。
他给我做西装。
他会给你一份工作。
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住的地方。
很不错。
很小,但是很不错。
我想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汉娜:谢谢你。
又是片刻的沉默。
迈克尔:有各种各样的社交项目和文化活动,我可以帮你报名。
还有一个公共图书馆近在咫尺。
汉娜微微点头。
迈克尔:你读了很多书?
汉娜:我更喜欢听人朗读。
短暂的沉默。
汉娜:现在结束了,是吗?
迈克尔没有回答。
汉娜:你结婚了吗?
迈克尔:结婚了。
是的,我结婚了。
我们有一个女儿。
我见女儿的次数不像我期望的那么多。
我希望经常看到她。
少顷,他承认了。
迈克尔:这场婚姻没有持续下去。
沉默。
迈克尔:你有没有花很多时间来回想往事?
汉娜:你是指,跟你在一起的往事?
迈克尔:不,不,不是指我。
汉娜:在审判之前,我从未回想往事。
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迈克尔:那现在呢?
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仿佛在探究。
汉娜: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我有什么感受也不重要。
死去的人不能复活。
沉默。
迈克尔:我不知道你学到了什么。
汉娜:我学到了,孩子。
我学到了阅读。
迈克尔注视着她,心灰意冷。
迈克尔:我下周来接你,好吗?
汉娜:这样安排很好。
迈克尔:那好。
是悄悄地来,还是热闹一下?
汉娜:悄悄地。
迈克尔:好的。
悄悄地。
他们彼此对视。
其他囚犯已经离开。
他们站起来。
她的目光再次浏览他的面庞,探究他的想法。
他拥抱她,有点尴尬。
汉娜:保重,孩子。
迈克尔:你也保重。
他们并肩走出来,走向大门。
借着道别的机会,她握住他的手。
迈克尔:下周见。
她伸直胳膊,然后放了手。
消失在餐厅里面。
迈克尔独自向前走去。
外景,监狱,晚上迈克尔从大门出来。
他驻足片刻,环顾茫茫夜色。
迈克尔走向他的车。
内景,汉娜的房间,晚上房间很简朴,一侧是卧室,一侧是浴室。
摆放着简单实用的家具。
迈克尔忙碌了一天。
他把一幅画挂在书桌前——是风景画,令人联想起他们骑车旅行过的地方。
画挂好了。
他环视房间,颇为满意。
内景,囚室,黎明汉娜躺在床上,衣着整齐。
她站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些书。
她把书一本接一本地摞在桌子上。
然后她脱掉鞋子。
她站起来爬上书堆。
她的赤脚踩在书堆上。
她伸出手去。
外景&内景,监狱,白天迈克尔从车里出来。
他捧着一大束鲜花,走向监狱。
他向待在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里的看守探过身去。
内景,监狱,白天从走廊的另一端,可以看到迈克尔坐在长凳上。
布莱纳女士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迈克尔点点头,脸色苍白。
内景,走廊和囚室,监狱,白天两人一起穿过走廊,停在囚室敞开的门前。
尸体已经被搬走了。
书籍还在地板上。
迈克尔走进去。
一张没铺桌布的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壁柜,门后角落里是马桶。
放着书籍的搁架,一个闹钟,一个玩具熊,两个杯子,速溶咖啡,茶叶罐。
迈克尔:她没有收拾行李。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离开。
布莱纳女士赞同地看着他。
迈克尔看看低处的两层架子,上面摆放着录音带和录音机。
床上方贴着一些剪报和从杂志上撕下的图片,是草地、山坡、牧场、樱桃树。
有一张格外醒目:浓艳的秋色。
迈克尔跪在床边看剪报,有名言、文章、食谱,甚至还有汉娜用幼稚的笔迹写下的话。
其中一句是:“春天让它蓝色的旗帜在空中飞扬。
”然后他看到一张新闻照片:年轻的迈克尔·伯格从校长手里领奖。
大标题是“迈克尔·伯格荣获学校文学奖”。
布莱纳女士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茶叶罐。
她坐到床边的迈克尔身旁,从她的套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片。
布莱纳女士:她给我留了一封短信,算是遗嘱吧。
我读一下与你有关的部分。
迈克尔看着纸片上吃力的字迹。
布莱纳女士:“在旧茶叶罐里有钱。
把钱交给迈克尔·伯格。
让他把这些钱,连同银行里的七千马克,寄给那个写书的女儿。
钱是给她的。
让她决定怎么花这笔钱。
告诉迈克尔我向他问好。
告诉他继续他的生活。
”布莱纳女士看着他。
布莱纳女士:您想见见她吗?
迈克尔摇摇头。
外景,桥梁,曼哈顿,白天迈克尔乘坐出租车驶入曼哈顿。
人们熟悉的天际线。
外景,第五大道,白天迈克尔乘坐的出租车行驶在第五大道上。
在一处昂贵的公寓楼外停了下来。
迈克尔下车,走进公寓楼。
曼哈顿的天际线在他身后展开。
内景,起居室,伊拉娜的公寓,白天一间美轮美奂的起居室,到处陈设着高雅昂贵的艺术品。
迈克尔脱下外套。
伊拉娜·马瑟出现了,她举止优雅,衣着考究——体现了繁华的纽约的精神。
她现在是五十岁出头。
迈克尔:您是马瑟女士?
伊拉娜:是的。
您想必就是迈克尔·伯格。
我正等着您呢。
请您务必告诉我:您究竟为什么来美国?
迈克尔:我早就来了。
我在波士顿有个会议。
伊拉娜:您是位律师?
迈克尔:是的。
伊拉娜:您的信触动了我,但是我不敢说我彻底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您出席了那次审判?
迈克尔:是的。
大约二十年前。
我是一个学法律的学生。
我清楚地记得您,也清楚地记得您的母亲。
伊拉娜:我妈妈死在以色列了——多年以前就去世了。
迈克尔:我很遗憾。
迈克尔踌躇片刻。
伊拉娜:请继续讲。
迈克尔:也许您已经听说了,汉娜·施密茨刚刚去世。
她是自杀的。
伊拉娜摇头。
伊拉娜:她是您的朋友?
迈克尔:算是吧。
事情其实很简单。
汉娜有大半辈子时间是文盲。
伊拉娜:这是对她行为的解释吗?
迈克尔:不是。
伊拉娜:或者是开脱的理由吗?
迈克尔摇头。
迈克尔:不,不,她在监狱里自学了识字。
我给她寄录音带。
她一直喜欢听人朗读。
伊拉娜微微动了动。
伊拉娜:您为什么一开始不肯对我开诚布公呢?
至少现在应该说实话吧。
您跟她的友谊是什么性质的?
迈克尔:我年轻时跟她有过一段恋情。
伊拉娜盯着他看了片刻。
伊拉娜:我不确定我能否帮您,伯格先生。
或者不如说,即使我能够帮您,我也不愿意帮您。
迈克尔:我跟她来往时还不满十六岁。
恋情仅仅持续了一个夏天。
不过……伊拉娜:不过什么?
迈克尔只是看着她。
伊拉娜:我明白了。
汉娜·施密茨有没有意识到她对您的生活产生的影响?
迈克尔盯着她,这是第一次有人理解他。
迈克尔:她对其他人的所作所为要恶劣得多。
我从未告诉别人。
伊拉娜:人们总是问我在集中营学到了什么。
但是集中营不是治疗所。
你以为集中营是什么地方?
大学?
我们不是去那里上学的。
我深知这一点。
伊拉娜看着他,神情冰冷。
伊拉娜:您有什么请求?
原谅她?
还是您仅仅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我的建议是,如果您想宣泄情感,去剧院。
请吧。
去读文学作品。
不要去集中营。
从集中营里您会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伊拉娜毫不留情地看着他。
迈克尔:她想……她想把她的钱留给您。
我带来了。
伊拉娜:留钱做什么?
迈克尔:您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用。
迈克尔伸手去拿公文包。
他取出那个浅紫色的茶叶罐,放在伊拉娜面前的桌子上。
迈克尔:在这里。
伊拉娜拿起茶叶罐。
伊拉娜: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拿一个茶叶罐当百宝箱。
跟这个不太一样。
上面印着西里尔字母。
我把它带进了集中营,但是被偷走了。
迈克尔:里面有什么?
伊拉娜:哦,多愁善感的小玩意儿。
我养的狗的毛发。
父亲带我去看的几场歌剧的票根。
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被偷的。
是茶叶罐本身有价值,你可以拿它派许多用场。
她坐了片刻,回过神来,手还放在茶叶罐上。
伊拉娜:我拿这些钱没有用。
如果我把钱捐赠给任何有关犹太人大屠杀的组织,我会觉得像是赦免。
我既不愿意这样做,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迈克尔微微颔首。
迈克尔:我想也许可以是一个鼓励扫盲的团体。
伊拉娜:很好。
迈克尔:您是否知道这样的犹太人团体?
伊拉娜:如果没有这样的团体,我反而觉得奇怪。
任何名目下都有一个犹太人团体。
只不过文盲对于犹太人来说不是什么典型问题。
她隐隐显出笑意。
伊拉娜:您为什么不去找找?
把钱给他们。
迈克尔:我能以汉娜的名义捐赠吗?
伊拉娜:只要您觉得合适就行。
伊拉娜微微一笑,按住茶叶罐。
伊拉娜:我把茶叶罐留下。
内景,伊拉娜的公寓,白天伊拉娜站在窗边俯视下面的街道。
迈克尔迈步走开。
她手里拿着茶叶罐。
他走出视线。
她转身走进卧室。
梳妆台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她妈妈在战前德国的合影。
她把茶叶罐放在相片旁边。
内景&外景,汽车,白天1995年。
迈克尔驾驶着一辆大型梅赛德斯,载着茱莉亚在乡间道路上飞驰。
他紧张而缄默。
茱莉亚向侧面瞟了他一眼,但是他没有反应。
茱莉亚:我们去哪儿?
迈克尔:我以为你喜欢惊喜。
茱莉亚:是的。
我的确喜欢惊喜。
外景,乡间,白天他们停在一座教堂外面。
是多年以前他和汉娜骑车经过的地方。
迈克尔和茱莉亚下车,走向教堂一侧的墓地。
外景,公墓,白天迈克尔和茱莉亚站在一座荒凉的坟墓前。
在这里,整座公墓一览无余。
迈克尔俯身拂开枝叶,露出一块简单的石头墓碑:汉娜·施密茨1923—1988。
茱莉亚看着墓碑,读出上面的名字。
茱莉亚:汉娜·施密茨。
茱莉亚等了片刻。
茱莉亚:她是谁?
迈克尔: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
茱莉亚看着墓碑,等他讲述。
迈克尔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仿佛无意讲下去。
茱莉亚:那就告诉我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转身开始漫步。
迈克尔开口了,讲述这个故事。
迈克尔:那时我十五岁。
我放学回家。
我生病了……他们走在林间。
淡出成全黑。
(全剧终)
1,那么多人都在说《生死朗读》⋯⋯2,奥斯卡还没开奖的时候,豆瓣上有人问:为什么中国人更关心《生死朗读》?
而美国人、美国影评人津津乐道的却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和《巴顿》?
因为《生死朗读》是类中国的,因为审判和清算既是民族的共同期待也是共同畏惧,因为审判和清算的该来而迟迟不来已经成为鲠在民族喉间的一根尖刺,因为对于自我审判的集体逃离和集体回避已经是一根新的、日渐加码的耻辱柱。
而此时此刻,此年,来年,来年的来年,美国人需要集体励志,渴望集体狂欢,所以他们热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所以,仅限于本国人受惠的人民利益,要高于对艺术作品的公正评判。
就这一点来说,说实话,奥斯卡还比不上南京的独立影像节呢。
个人利益、本国利益、本国民利益,是难以跨越的吧。
一旦触及,公正终将让位于非公正。
假如这一点,真的是概莫能外,那这个世界,确是让人失望。
3,去当当买了原著《朗读者》。
电影里,米夏的同学在讨论班上激越地叫喊:“⋯⋯她们不过是替罪羊!
你们,你们都是我们的父母、老师、长辈,你们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
”这一段,是原著里没有的。
只需转换其中一个名词,这问题即适用于我们。
你们怎么会让文革发生?
你们怎么会让89发生?
你们,我们,怎么会让XX、XX、XX发生?
而原著里有一段,则是电影里没有的。
米夏去探访一个集中营原址,途中搭车,司机得知米夏是要去看集中营,立刻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那个司机说:“我看过一张枪毙犹太人的照片。
照片上,犹太人和士兵的上方,有一名军官坐在窗台上,他跷着二郎腿,吸着一支烟。
他看上去有点儿不痛快。
也许,事情进展得还不像他想的那么快速干脆。
不过,他还是得到了他那份满足,甚至在脸上也有一片得意,也许一天的活计就快干完了,很快就是适意消闲的傍晚了。
他并不恨犹太人,他也不⋯⋯”这时米夏打断他:“那就是您吧?
您坐在窗台上,并且⋯⋯”司机立刻刹住车,脸色苍白:“滚下去!
”4,1994年,我所在报社的部主任带我到福州去采访唐敏。
唐敏是唯一一位因89而被判入狱一年的职业女作家,出狱后她出版了一本狱中手记。
采访的间隙,部主任领我去看望他在福州的一位老同学。
他这位老同学的名字我亦听见过,他就是文革期间拿手枪顶住我爸胸口的人。
我知他手中有血债。
在福州的那两天于我而言怪异非常,同时见到一位女作家政治犯和一位血债未清偿的造反派。
我坐落一边,寂然聆听部主任和老同学的家常闲聊。
我的眼睛未曾离开那人片刻,我好奇。
然则我看出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黑暗有多暗?
暗到它早已与光明融为一体,并行不悖。
5,豆瓣上有人引述普利摩李维的话:“所有幸存者的回忆都不可靠,不全面,因为他们有幸活到解放。
而活得那么久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多喝一口水,多吃半块面包,甚至可以做轻微一点的苦工,他们是特权俘虏⋯⋯特权俘虏是集中营人口中的少数,却是幸存者中的多数。
他们甚至把反抗的囚犯的头压进汤锅里活活淹死。
纳粹让这些人满身罪恶,满手血腥,尽可能地受到牵累,建立起强烈的共犯关系⋯⋯这些犹太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只是为了多活一个礼拜。
这才是集中营的真面目,不只杀人,而且毁灭灵魂。
”《生死朗读》已经走得很远,还会不会有电影敢于走得更远?
走到普利摩李维之处,袒露那最黑暗之地的所有纠结?
6,从肉体出发,亦能到达爱。
这是米夏和汉娜之间的感情。
15岁时,米夏是勇敢的。
两人郊游点餐时,餐馆店员以为汉娜是米夏的妈妈,米夏用一个吻向陌生人宣告,那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情人。
10年后再见汉娜,米夏无论如何不敢承认,他深爱过并且始终不能忘情的,是一个纳粹看守,是全民的敌人。
他走到了勇气的边界,碰到了爱的边界。
不是所有的恋爱中人,都有机会见识到自己爱的边界的。
所以在毫无防备之下一头撞上边界的米夏,不能去解救汉娜。
而尊重与维护汉娜不识字这一私人秘密,成为米夏不作为的最好借口,它是借口,也确是事实。
但是米夏事实上不能面对自己的不作为,所以他才给汉娜寄录音带。
这一举动,除了余情难忘,还有对自己作为世间唯一一位知情者而不报的愧疚。
然而,在汉娜即将出狱的当口,他与汉娜见面,绝不提自己违背法律知情不报,却只问,汉娜对自己在第三帝国时期犯下的罪行有否悔改。
这个姿态,是一种优越感的姿态,这优越感来自于一个双手未染血的人面对一个认罪伏法之人的优越。
他却未曾想,他双手没有染血,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没有身处那个年代。
这次见面,他的责问,成了汉娜自杀的最大诱因。
米夏和汉娜之间的爱,从来没有到达那个程度,从来不像他们自我预想的那样强烈。
在后期,在米夏这头,这爱呈现为懦弱的连串递进。
这爱并不让我感动,却实在让人悲叹。
7,至于汉娜⋯⋯汉娜是一个谜,巨大的谜。
如果十五岁的你热恋上中年独居女邻居,与她的恋情即便在你们分手后还深深影响着你。
然而八年后情伤未愈的你突然发现她竟是一名刽子手,而你的证词能使她免遭终生监禁,你,该怎样做?
这是The Reader呈现给我们的难题。
对Holocaust的控诉、描述和反思,电影中我们已经拥有了诸如Schindler's list, The Pianist, 为什么我们还需要The Reader?
从这几部电影的主要角色身份来讲,Schindler是与德国军队做交易的一个德国商人,他本身并不属于集中营体制的一份子。
The Pianist 则是victim的一员,是受害者的视角。
而The Reader里的Hanna,她却是集中营雇佣的一名女看守。
换句话说,她是集中营这个丑陋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
当她受命拣选女囚犯,把她们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去受死时,她没有怀疑过、更没有挑战过这个命令的合理性。
当关押数百犹太人的教堂起火,她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维持秩序、防止囚犯逃跑”,而不是开门救命。
在她看来,她只是do her job,谈不上犯了什么罪。
那么多人烧死了,她内疚吗?
也许,否则她不会在那间乡下教堂里无法抑制地流泪。
可我们看到,在她的观念里,那些受害者是犯人,死了固然可惜,放出来却更要不得!
The Reader拷问着我们的灵魂:是什么使得她,一个普通女人,面对屠杀如此冷漠?
是什么让她服从命令高于尊重人的生命?
是什么使得一个在生活里能援助他人爱护他人、一个喜爱文学聆听朗诵的人变成法西斯手中好用的杀人工具?
当二战的硝烟逐渐散去,当法西斯被历史拉下宝座,当战后德国的民众大梦初醒、大呼上当,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被集体深度催眠?
是什么让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良知,而相信一个政党编出的神话?
狂热的信仰、随波逐流的“do my job”,是一句“上当受骗了”或者“当时太年轻”,可以解释的吗?
当年曾对犹太人犯下罪行的德国人,又如何在漫漫长夜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但The Reader对灵魂的拷问并不到此为止。
对法西斯铁鞭下德国人民族性的探讨只不过是这部杰出小说主题中的一部分,一个更为深刻的主题,我认为是关于羞耻和谎言。
电影(小说)进行到最后,Hanna深埋于内心多年的一个秘密被逐渐揭示--她原来不会阅读,是个文盲!
而她明显为此感到羞愧。
她结识Mike的动机不能说是完全纯洁的,正如Mike在她身上找寻的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爱”一样。
如果Mike寻求于她的是性的刺激和对成熟女人的迷恋(甚至有点恋母情愫),那么她在Mike身上寻找的除了性,当是能驾驭知识(阅读)的权力。
在她那看似果断利落的成熟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自信的羞耻的心,她羞于做自己,她羞于承认自己是个文盲。
这个弱点被她用层层表象包裹得滴水不漏,甚至愿意让她以自由为代价来维护。
她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阿喀琉斯的脚后跟,然后带着这个秘密的弱点走完一生。
她以为那脚后跟的秘密是不会阅读,但她却不知道,她真正的弱点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
多么可悲的人!
同样,Mike 也为发生在自己与Hanna 之间的一段情感到羞耻,特别在得知Hanna是法西斯阵营中的一员之后。
作为二战后对法西斯有着特别反思能力的一代,他无法释怀自己与法西斯成员有染,而后者还深深影响了他的情爱生活。
他原本可以出面作证,还历史一个真实的本来面目,使得Hanna脱离终生监禁之灾,但在说出真相面对羞耻与保持沉默求得体面之间,Mike做出了与Hanna一模一样的选择。
个人尊严与羞耻感乃一枚硬币的两面。
内心有着深刻羞耻感的人,往往外表会表现出特别的自信和尊严。
这样的人也常会为了维护住自己的高大形象,不惜以谎言掩盖内心的羞耻。
内心藏有的秘密越多,他们需要的遮羞布也就越大,拥有权力(以获取安全感)的欲望也就越强烈。
据说希特勒就是这样。
他的童年并不幸福,经受过很大的创伤,而他在成年后攀上权力高峰后表现出的趾高气扬、唯我独尊、不可一世,也许恰恰倒映出他内心深刻的不能为人知的羞耻感。
The Reader在拷问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
我们是否敢面对真实的自我?
是否敢承认,我是文盲?
是否敢掀起裤脚让人看没有烧到的脚后跟?
内心的羞耻感从何而来?
谁界定什么是羞耻、谁需要羞耻?
承载着深刻羞耻感的民族又能给人类历史造成怎样的恶果?
一个什么样的民族才能培养出体格与人格都健全的人民?
The Reader 对迫害者形象的改写也非常独特。
在Schindler's list和The Pianist里,迫害者都是身着纳粹军装的军人,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The Pianist出现了一个音乐爱好者纳粹军官,一个能与作为正面人物的钢琴家在音乐世界里心灵相通的敌人,已属难得,但The Reader走得更远,它呈现出前述片子都不曾呈现的迫害者的形象:一个看似充满母性的、丰腴美丽的、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女人。
想想吧,没有类似 Hanna的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参与支持,法西斯何以能上台?
何以能一手遮天?
何以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行大屠杀?
并不是所有魔鬼头上都长两只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心底的魔鬼,也并不是所有的魔鬼从一开始就是魔鬼。
前几天看Marcel Ophuls的The Sorrow and the Pity,里面采用了大量二战时法国维希政府的资料片段,看得我那叫一个大跌眼镜。
法国面对希特勒的铁蹄不战而败,是很多战后法国人都不愿提起的羞耻。
当年德国军队还没过来,法国资产阶级舆论倾向已经一边倒,高高挂起免战牌,打出小白旗,主战派则被抓进大牢,靠越狱才得逃生。
而二战时法国人对犹太人的迫害和践踏,也不是一般的残酷。
我看到希特勒乘坐的火车经过法国的车站,法国女人身着制服,争先恐后地与希特勒握手亲吻,追着火车奔跑,唯恐落后。
而希特勒却评价说,法国女人太没格调,一群烂货。
和她们生出的孩子会乱了我们的高贵血统。
不许和法国人通婚!
我们经常说,法国人有革命传统,法国人有革命精神,谁能想到,法国人的奴性也并不亚于经常遭受批判的中国人呢?!
电影The Reader挑选Kate Winslet扮演Hanna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举动。
Don't get me wrong,我不是winslet的粉丝,但约两年前,当我站在某个书店角落一口气读完The Reader这部小说时,浮现在我头脑里的Hanna几乎就是Winslet的样子 -- 身体丰腴,身量较高,容貌姣好,眉目间带一点近于阳刚的坚毅,金黄而浓密的卷发服帖地向后高高梳起,行动利落而干净。
总之,一个经历过二战的有故事的中年德国女人。
Winslet身上那种男性的阳刚与女性的柔美结合的双重气质,正适合这样一个角色。
改编自好小说的电影很难讨喜,因为电影有时间限制,必须在一两个钟头内把小说最精彩的部分呈现出来,同时去掉导演眼中不重要的枝节。
小说不一样,它可以尽情发挥,上天入地,篇幅不限,所以能提供给读者很大的想象空间和细枝末节的感受。
但The Reader是一部改编得很好的电影,几乎对原作亦步亦趋,原作的精华也得到了充分展现。
几个主要演员的表演都可圈可点,Winslet尤其出色,除了老年的妆化得不甚逼真之外。
另外,她的眼神太犀利太明亮,满脸皱褶都掩饰不住她的容光焕发,这算是一个败笔。
也许导演也看出这个硬伤,给她戴了某种隐形眼镜,眼神变得浑浊起来,算是弥补了这一缺陷。
电影结尾有点拖,竟然有两次我都以为电影到此结束了,却在fade out之后重又上演新的片段,让人颇有点不耐烦,恨不得拿把剪刀上去咔嚓一声剪掉累赘的部分。
但总的来说,这是一部不可错过的好电影,希望金球奖评委当好伯乐,给千里马应有的荣誉。
2009年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布,其中2008年的英国电影《生死朗读》,改编自小说《朗读者》,由史蒂芬·戴德利导演,凯特·温丝莱特、大卫·克劳斯、拉尔夫·费因斯等人主演。
故事讲述一个20世纪五十年代的德国少年米夏和一名中年女子汉娜的一段伦理爱恋,其中的曲曲折折,恋爱中的“秀恩爱”矛盾等一系列事件,分手等。
但由于汉娜的过去在集中营任职的一段过去二十这个故事发生转折变得更曲折和更考验人性。
汉娜的善良,以不识字而为耻,为了不暴露文盲事实而入狱,因米夏而重拾信心开始识字,又因为米夏而自杀。
米夏刚与汉娜恋爱而害羞,因汉娜不告而别而失落,却在法庭中没有帮助汉娜而使她入狱,后又因自责而与妻子离婚,却又帮助狱中的汉娜重拾信心。
最后因汉娜的自杀而五味杂陈。
人性应该是无解的......
《朗读者》讲述了,15岁男孩迈克爱上了36岁汉娜,一个几乎可以做他母亲的人并与之保持秘密情人的关系。
后来汉娜消失了,等迈克长大后,二人的重逢竟然是战犯审判的法庭,汉娜曾为纳粹集中营看守,汉娜没有直接杀人,但从事着帮凶的角色。
迈克却始终无法原谅汉娜,这种恨和爱的交集纠缠着他,即使和妻子离婚,在监狱外为汉娜录制朗读磁带,从心里也没有原谅汉娜。
直到风烛残年的汉娜悬梁自尽,迈克才发现这么多年当初的情欲已经变成了爱情,已经深深嵌入自己的心里。
透过情欲与爱情的表象,尊严其实才是影片的核心,汉娜为了保守自己是文盲的秘密,不惜在法庭上承认自己的罪行,而错过减刑的机会,汉娜认为自己的尊严大于自由,她可以忍受失去自由,但是不能忍受失去尊严,她在自己独囚的世界里坚守着,直到20年后她在狱中学会了阅读和写作,悟出了人生更多的真谛,这时她放弃了原有对文盲的自我鄙视,开始重新发现,并寻找到了尊严的新的价值,最后以死来做自我解脱。
影片中有一段台词正是对这不伦之恋的解读。
——“你丢下生命的时候会比你拥有生命的时候更美, 天堂会把你带走,看着你,说 只有一件事可以让灵魂完整,那就是爱。
”
当他为她彻夜朗读的时候,我哭了。
我几乎以为导演打算用这样弥足珍贵的爱来撑起整部影片。
但是,我还是错了。
米夏给了汉娜活下去的希望,却也给了毁灭她的绝望。
我认为米夏是刻骨铭心的爱着汉娜的,他真的其实是个非常单纯的小伙子。
当他听到汉娜的最终宣判时,他站在那里哭成一个泪人。
在离婚以后那么多慢慢长夜里,他耐心地一本一本的为她诵读 《奥德赛》《带着小狗的女人》,重温多年前美好的时光……为狱中的汉娜点亮一盏明灯。
他卖掉心爱的邮票,筹划了一场浪漫的俩人单车旅行。
他当着餐厅老板娘的面和汉娜接吻,为了证明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儿子或者别的什么亲人。
他拒绝年龄相仿的漂亮妞,不去参加同学给他准备的生日派对,而只想在生日那天和汉娜单独在一起。
他们争吵,然后难过地流泪,他总是先道歉为了不失去她,而后,又委屈地抱怨每一次都是自己先道歉。
这一切都是多么真挚地,热恋中的小男人啊。
然而,可怜的汉娜,她的命运里始终无福消受吧。
当米夏在法庭上顿悟汉娜其实不能阅读的事实时候,他明白他不能亲手揭露事实的真相.除了不愿公开他和她的不伦恋情这一点私心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她,她宁愿被诬告也要掩饰自己文盲的那一点卑微的自尊,他早已看到。
一个19岁大男孩就看透了44岁女人的心,完全是因为他们曾经爱过。
他满心欢喜的为她租下充满阳光的新公寓,仔细琢磨着墙上该选一副什么样的油画。
她却因为他的一句“你怎么看待过去的事情”而终于伤心欲绝。
可是他正是因为太在乎她,才会不能忘怀这件事情,他忍不住要亲自问她内心的真正看法,来解答自己一直以来反复困惑的答案。
如果他真的不再爱她,他不会报复一样的和他的女同学做爱。
如果他能够忘记了她,他不会无法拥有幸福的婚姻。
如果他不是用心疼她,他不会想得到给她邮寄录音磁带,用声音温暖她。
可是,战争和无知将这一切都扭曲了。
“这宽恕,我不愿也没有资格给予。
”这是借那位幸存者说出的话,也是导演给予一个答案。
从汉娜服刑20多年的简陋牢房走出来,带着她辛苦攒下得7000马克;米夏走进了当年幸存者位于波士顿奢华的起居室,换来得却是如此轻浮而又沉重的话语。
我们都明白了,那曾经赖以生存的爱,也如同生命本身一样轻如鸿毛。
他将她安葬在他们旅行经过的小教堂旁边。
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旅行,坐在教堂里被唱诗班感动的她,非常非常地美。
我曾经试想,如果将米夏和汉娜的忘年恋抽离,故事又会怎么样呢?我给自己的答案是,导演之所以要这样安排,是因为我们即使想原谅一个深爱着的人,都是如此困难.
那段交织着秘密、现实、政治的爱情在旁人看来是那么的荒谬。
一个15岁的少年,一个可以被视作他母亲的女人。
一个大学优等生,一个只字不识的文盲。
一个以正义为本能的杰出律师,一个曾葬送过无数生命的纳粹看守。
但他们确实相爱了。
爱,是两个人的事。
和附加在人身上的身份、学识等等都无关。
回想hanna所做的点点滴滴,那些不可理喻的举动,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当mike心中斗争了很久拒绝了朋友们的给他准备的生日宴会,选择来到hanna破旧的房间对她读一本小说时,hanna对他的付出确毫不感激,反而厌恶的推开了他的亲吻并扇了他平生第一个耳光。
我明白,那是因为她太过于爱他,爱到让自己很自卑。
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接受他如此的牺牲,她恐惧于这样的获得,她恐惧于他将来会因这样的付出而后悔,她恐惧于将来他会因这后悔而离开他。
所以她能做的,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拼命把他推开。
当hanna和mike都觉得无法失去彼此的时候,hanna却选择了消失,毫不犹豫的,没有给mike留下只字片语。
她给mike带来了无尽的痛楚。
我明白,那还是因为她太过于爱他。
和Mike的在一起的时光如同在天堂一般的快乐。
可偏偏人性与愿望总有相悖的时候,越是安全温暖的地方,人心中隐藏的那些羞耻和罪恶越会更多的展露。
她的目不识丁,她曾经间接谋杀了那么多人。
她不能对他坦白,她知道一旦那样她会永远的失去他。
压力一点点粉碎着她那颗对爱充满渴望的心,最后她只能选择带上所有的秘密和悲伤逃走,那样,至少可以在Mike的记忆中剩下一个完美的自己,而且我想,她能放下心中的最深的爱,是因为她不断的说服自己:她的爱对年轻的他是一种负担,她如果离去,他就会拥有一段更完美的人生。
当mike8年后在纳粹审判庭的被告席再度看到她时,他大为震惊,不知所措,只是蓬乱着头发在香烟的缭绕烟雾里麻醉自己。
她在审判庭上的宁愿接受不公平的严刑,却要坚持固守着自己的秘密。
他不懂得她,以为她害怕暴露自己的秘密,以为那是她的选择。
其实那不是,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的她,面对不法官不停的居高临下的责问,面对那些卑劣的同盟者的咄咄逼人,绝望和悲凉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她还能拥有什么呢,除了那一个固守的秘密,那最后一丝的对自己的怜悯。
可我知道,无助的她心会冷得发抖,会多么想要一个能支持她的温暖的力量。
看着Mike紧紧地咬住嘴唇,我多么企盼着他勇敢地站起身子,大声对法官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如果能拥有这样的安慰,不要说尊严,就算是全世界她都能放下,微笑着向他走来。
或许男人都不懂得女人的口是心非,不懂得这背后隐忍的感情。
他知道真相,他知道说与不说,可以挽救她也可以摧毁她的一生。
他却举棋不定。
他敌不过自己的情感,终于决定去问问她,那一天下雪了,走在冰冷的高墙下,他想起了她在法庭上讲的那个雪夜的悲剧。
所有的理智又突然回到他身上,如何和一个纳粹囚犯相处?
如何去面对那些血淋淋的事实?
如何面对周遭人的目光?
她和他的未来太过于渺茫。
如果说hanna当年放弃他是因为爱,而现在他放弃她则是因为现实。
男人只会因自己的目标而放弃所爱,而不是相反。
于是他转身离开。
也如hanna所预料的一样,Mike拥有了令人艳羡的职业、豪华的私人办公室、崭新的奔驰轿车、年轻美貌的律师出身的妻子、温婉可人的女儿。
但他拥有了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去爱他们。
麻木的面对工作,短暂的婚姻,与女儿的疏离。
直到他又再一次开始为她朗读她所喜爱的小说。
一本又一本,整夜整夜录成磁带,寄往监狱。
她视它们为珍宝,捧在怀里入睡,跟着他的发音学习单词,给他写字迹笨拙的简单的信。
不禁泪雨滂沱,丢失在逝去年华里的爱,竟在他们人生的困境中又再次找回来。
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迟缓却厚重。
故事的结局,在预料之中,但我却宁愿不是那样。
20年过去。
有人电话告知他hanna即将出狱,希望他能接受她,安顿她的生活。
他只是很礼节性的答应了对方,没有任何的情绪。
又是现实。
朗读小说可以满足一切的幻想,但现实不会。
他去她他见面,分隔28年后的见面。
他的理智并没有欺骗他,现实的确要付出许多的努力才能承受。
她白发苍苍,背影佝偻,眼神昏暗。
她伸出一只皱巴巴的手,希望他能握住它。
他倒吸一口气,突然明白爱有时的确活在想象与回忆中。
但这一次他没有放弃,他调整自己,告诉她对未来美好的设想,可以拥有一份工作,有一间不错的房子,他甚至可以为她准备一个热闹的出狱仪式。
她微笑不语。
他许诺一周以后来接她。
或许他也需要一个时间静一静,思考好一切,然后去接纳她的到来。
他的确做到了,在干净清爽的新家里,他挂上了一幅储存着他们美好记忆的相片,一脸幸福与满足。
他觉得自己为她安排的一切,会让她感到他的爱。
然而我知道,一切都晚了,在他的手从她松弛难看的手上逃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多少年的期盼,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艰辛,当终于可以面对已经成为自己全部世界的男人时,她却看到了他的逃避。
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曾经的自卑再一次强烈的回到她身上。
那些积蓄在心中20多年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在这一个瞬间被冷冷地打回心底。
当他试图与她谈论当年的审判,与她讨论未来种种时,她只是带着嘲弄的笑回答着他,因为她世界的支柱已经在刚才那个瞬间轰然倒塌,她要的不是这些,她只想要他的关怀和理解,而他并没有给予,这对她而言就相当于他在告诉她——我并不爱你!
最终在他所认为的幸福来临前,她站在心爱的书籍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后来,看到一小段原文的文摘,在他们最后的对话里,hanna曾说:“我一直有种感觉,感到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做过什么。
”这种失望,也许Mike一生都无法理解。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如果当时他能走过去深深地把她搂在怀中,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搂住在病痛中的他一样,轻轻告诉她:It's all right。
只需这样,就能抚平她心中累累的伤痕。
他们的命运,也就从此不同。
以前看完写的日记。
完全不能算是影评吧······============正文的分割线==================轻盈和沉重《生死朗读》里,男主角后来认识的那个小女朋友挺有简伯金的范儿的。
一样单薄的身体,也是那么倔强,独立。
没有经历过苦难和重担,受过良好教育,不用担心生死和衣食,自然可以像冰糖娃娃一样:又脆,又冷,又甜。
带着一点点猎奇的心态参加那个研讨会,去听那个审判,“以旁人的姿态经过历史”。
而温丝莱特扮演的女主角汉娜,却在历史的沥青里浸饱了前半生,那些世界强加给她的污秽,丑恶又粘稠,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莲花若开在便溺旁宁可自尽,但大地上永生的是沉默的野草•••难怪她像地母一样丰满,笃实——只有这样坚固的地壳下,才能藏住一个羞赧的秘密。
成文于09年1月个人评论 转载请告知 奥斯卡走的到底是什么路线我们不要再深究了吧,我只是想根据我自己的观点来看这部电影,不引经据典,不查阅任何相关资料,但从故事里面的感情让大家去体验。
影片采用插叙的方式展开情节,Ralph Fiennes饰演的Michael Berg,将煮好的鸡蛋扣放在杯子上,接着将杯子放在小碟里。
自己则倒了一杯咖啡。
这是一个干净、隐忍、有故事的男人,Ralph Fiennes穿着白衬衫西裤,头发梳得整齐,他就是成熟的Michael Berg,如今的一名成功的律师。
女人裸身起床,抱怨Michael不愿和她久睡,并问:Does any woman ever stay long enough to find out what the hell goes on in your head?
她也已经察觉到了他是一个有心事的男人,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过客。
这在Michael接下来问她到底她说的是咖啡还是茶中可以看出,他心不在焉。
于是循窗望去,仍是一个雨天,Michael看到几十年前的自己在公车上一闪而过,故事回到几十年前。
他瑟瑟发抖,淋得湿透。
不得不说他和女主角Hanna Schmitz的相遇并没有太多美感可言,Hanna的坚忍成熟,或许这也正是吸引Michael的地方,临别时一句Look after yourself,Michael心里应该泛起了涟漪。
可以说,Kate Winslet在片中并没有饰演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
Hanna那时已经36岁,然而正是这种成熟而独立的韵味,在片中不可遏止地散发出来。
她或许孤傲,然而她也渴望爱情。
15岁的Michael家境应当算比较宽裕,家教也教严苛,从家庭饭局的气氛还是可以窥知一二。
Michael去找Hanna的时候,画面告诉大家Hanna独居在一个建筑工地对面,环境较为恶劣。
再一次看到Hanna,Michael才真正为之吸引。
但是到底Hanna在Michael面前宽衣解带是有意还是只是偶然,此处值得推敲。
但毫无疑问的是,Michael虽然逃跑,他却心如鹿撞,被Hanna成熟的美丽所俘获。
年轻的未经人事的15岁的少年,对于性爱有着天然的向往,那就像是一片神秘的禁区,他深深为之倾倒,却不得诉说,心事矛盾而复杂。
在公车上再次看到Hanna并了解其工作的地点,对于女性天生的好奇使他决定铤而走险,向着自己未知的领域进发。
于是他回到Hanna的住所等待,Hanna却正好回来。
后来的进展超乎了Michael的想像,然而这到底是一次预谋或者只是巧妙的机缘,只有这个36岁的女人知道。
懵懂的少年第一次体验性与爱的滋味,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片中对于Hanna的心理描写较少,只是侧面描绘了她的那些为了掩盖自己不识字这一事实的行为。
可是Hanna本身寡言少语,她想法简单而固执,正义与非正义,在她心中简单不过。
她对于Michael的感情描述,只有简单的一句话:So I am with Michael. Michael希望得到Hanna爱的告白,然而Hanna却不懂得如何言说。
她的受教育程度是有限的,她对于自己笃定的信仰,不想要太多的解释。
两人的第一次矛盾于是在Michael见到Hanna在班车上被Hanna发现时爆发。
Michael要的是她的承诺,她没有。
她只有简单的行动。
Winslet演得镇定而真实。
一个女人,有点些些慌乱,却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
在听Michael读书的时候,从Odyssey(奥德赛)的奇幻旅程,到Romeo and Julie的悲欢离合,Hanna在一点点体会这美妙。
她对于性爱的观念其实还是保守的,她甚至反对Lady Chatterley's Lover(查泰来夫人的情人)里面的性爱观,而实际上,她自己也跨越了伦理,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不堪还是自己的保守,使她对这本书十分厌恶。
第一次出去游玩,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的见证,但是也暴露了Hanna的忐忑。
她害怕世俗的目光,又担心自己不识字的真相暴露。
点菜单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复杂。
其实聪明的观众在很早之前就应该猜得到Hanna不识字了,但是却不知道这一系列伏笔是为了什么。
教堂里的唱诗班一幕,是美丽的。
如果一个女人心地不纯净,为何她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中潸然泪下。
这也印证了后来Hanna在集中营的行为是因为无知被洗脑后的产物,与她本性的善良是无关的。
Michael写的小诗,尘封了这么多年,拿出来依旧温暖。
只是过往的那些恩怨是非,实在无法承受。
他如今独当一面,成了八面玲珑的律师,而当年的他,不过是法学院里一个普通学生。
那个夏天的情味弥漫,少男少女之间暧昧横生。
然而Michael有着对Hanna的种种承诺,他还是回到Hanna身边,为她读一本The Lady with a little dog。
此时有个小插曲,Hanna被上级通知将得到晋升,将在办公室工作。
她的表情再次复杂,这也是为将来审判埋下的最大伏笔之一。
或者说,这也是Hanna与Michael之间的一个重大转折。
夏天的情味依旧,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急转直下,两人之间虽存在摩擦,此次却显得分外焦躁。
一次大打出手的争吵之后,Hanna为Michael擦拭身体,就如母亲般体贴,然而Michael却不知道,Hanna去意已决。
人去楼空后,乖乖仔重回家庭,他离经叛道,也不过一个夏天,就像短暂的一段出轨,返回后,世界照常。
然而夏天渐行渐远,少年心里也有过挣扎,时光切回现在,父女重逢的一番谈话很耐人寻味。
Michael的一句:I'm not open with anyone,正是他内心深深的自责。
他的那深深埋入的内心,也是最终导致Hanna终身囚于牢狱的罪魁祸首之一。
夏天结束后的日子过的飞快,Michael也在法学院如沐春风。
女学生和他眉目传情,他似乎抛却了过去。
然而一次旁听,却揭开了他的旧伤疤。
故事发展到现在,一切矛盾突然洞明。
导演开始满足地展现他铺垫的种种情节所指向的现实。
Hanna简单的思维,正如我所说,不是她的大恶,正是她的大善所在。
然而她的无知又是谁的过错呢?
她只是被纳粹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自身的可悲,或许也是不可避免的吧。
她眼中的世界,从来没有轻松可言。
她之前的那些过去已经无从知晓了,从影片的开始,她就是个36岁独身在公交车上工作的没有文化的女人,她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些《被欺凌与侮辱的》一群人中渺小的一个。
这不是为她找的托词,她有罪,但是造成她有罪的,却是和Michael一样放弃她的人。
这时候观众或许会想,起码她是诚实的,她并非意识到自己的罪孽,她只是完全被欺骗完全被蛊惑了。
她的无知成为众矢之的,最后的那纸协议,撕毁了她的尊严。
作为一个法学学生,我也一直在试着理解,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的契合,或许需要太多太多的努力。
在本片中,Michael面临自己良心的谴责,却最终没有站出来。
他在真正的正义面前选择了退缩,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退缩的自我保全。
当Hanna苦等在审讯室里的时候,我想观众看到Hanna那焦虑而渴盼的眼神,很少有人不会为之动容的吧?
Michael最终选择了move on,他拥着新欢云雨的时候,想着的是谁,我们不得而知。
然而所幸,导演没让我们伤心得太过,Michael和现在一样,不喜欢和除Hanna以外的女人一起起床。
都说男人到底爱不爱一个女人,要看他起床的时候爱不爱看到她。
那如果这样理解,观众最美满的愿望便实现了,Michael或许只真正爱过Hanna一个人。
最后Hanna像命中注定一样被判为无期徒刑,此时我的心也凉了半截。
故事此时开始进入顺叙,Michael开始给Hanna读书,我不得不说,这是全片最感人的一段。
自98年开始我沉迷于外国文学阅读,虽说只是爱好也阅过不下百本,不得不说,正是那些书陶冶了我的心性,告诉了我善恶,让我逐步拥有自己的品性。
我曾希冀美丽的人生,正如那些书中描述的一样。
Hanna默默听着Michael的声音。
不得见面的曾经的恋人此刻显得如此贴近。
影片此刻伴随着徐徐的音乐向前。
然而伤心的是,Michael对于Hanna的出狱,仍旧是那么忐忑和不确定。
他似乎还是一个摇摆不定的kid,如在Hanna心中一直不变的形象。
只是见面的过程不如想像中快乐,我似乎能从Hanna眼中读出几十年积攒的泪水,然而Michael只是静静地离去,他想着的,却是Hanna的忏悔。
就是这个男人啊,他造成了Hanna二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却在这一刻要求这个女人面对他对于那些不该她负责的过错忏悔。
他不肯放过一个年事已高孤独寂寞的老者,只是为了一点点假意的虚荣么?
我能感受到Hanna费力地搬起那些书,整理自己的仪容,一步步爬上那些自己曾经深爱过,以为读过了,自己同样爱着的孩子便会重新接受她的那些书,闭上眼睛,短暂整理自己隐忍却寂寞的一生。
再也没有比这更悲伤的情境,and tell Michael I said hello,几十年的阅读,或许只是融成了这简单的一句,爱人,你好。
于是再也不要计较那些战争的伤死亡的痛,即使它们是永恒的主题又怎样,爱总会在我们的身边不经意感动着我们,让我们对生活,有着更大的憧憬。
Hanna从不期望被别人宽恕,她的爱,只是寂寞而隐忍的一段长久的年华,而待到时间淘漉铅华,冲刷走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剩下的,只是她盛放在爱人心中,永远的美丽。
寂寞的恋人啊...... http://vividtime.spaces.live.com/
看过电影之后,读了[朗读者]原著小说(选择的是姚仲珍的译本)。
Stephen Daldry的这部电影,让我在目及狱中朗读的段落时难以抑制落泪。
而小说,尽管开读时并不满意其译文,但是第一人称的角度让我目睹了人物内心所有的挣扎、羞耻、麻木和愧歉。
之前看完电影之后的感叹与不解,便渐渐转化为了难言的沉重。
影片的中后段,的确很难看到本该出现的,Michael对于战争的反思、对于父辈的质问、以及对于自己矛盾情感的耻责和迷茫,更没有提到狱中的Hanna阅读的关于集中营的书籍。
对比电影,小说更像是一个男孩的心灵成长史。
而电影的做法在我看来却是,把这些交织的情感力量灌入了Michael对Hanna的愧歉,因为他曾经放弃了挽救自己的爱人。
就算没有达到原著的全部意义,它的情感力量依然是饱满的。
相比Michael少年时期的扮演者David Kross法庭一幕表现出的令人赞赏的震惊与无助,Ralph Fiennes给人印象中规中矩的表现也许只能无奈。
大段的内心独白实难以演技的才华尽现,小说毕竟不同于电影。
也正因于此,影片的第一部分,少年Michael与Hanna的一场热恋,给了导演最大的空间来呈现。
也难怪其占据了比书中更大的篇幅。
最初是惊喜于其中的情欲描摹,煽而不过。
比如这一段,男孩经历鸿蒙初辟之后的美妙浮想,镜头往复穿梭于餐桌边家人的面孔和上一刻肉体的欢愉之间,意犹未尽。
而在另一场床戏中,Hanna像一个老师般指导Michael小心翼翼的进退。
于是我们渐渐能够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是不平等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原因。
Hanna始终称Michael 为“小家伙”,除了怜爱,语气里还有一丝轻蔑和嘲弄。
也记得她说过这么一句,“以后要先给我读,我们才能做爱。
”在一次争吵之后,Hanna拿出一本《战争与和平》,毫无表情地示意对方阅读。
难以忘记的自然还有Hanna最后一次为Michael洗澡的全过程,像是一台冰冷机器。
因为电车一事的争吵过后,Michael回到Hanna面前承担了错误。
也许在电影中我们无法体会,但书中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少年自问,争吵中在面前褪去衣衫的女人,是否料到自己会主动回去,是否只为在这场争吵中取胜。
集中营的经历,给了恋情中不断发号施令的Hanna以合理的解释。
联想到法庭上Michael听说Hanna做看守时期的那些朗读者而战栗的一幕,更觉压抑。
我想肯定Hanna对Michael的爱情,但这一点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Hanna对于Michael来说不同于一般初恋的刻骨铭心。
一方面自然来自身体的欲望,如上所述已经超越了文字的局限。
而另一方面,是Hanna激发了Michael的活力与自信(遇见Hanna之前,Michael患病多时)。
这一点在书中以内心独白的方式多次提到。
而在电影中,则通过一组镜头连接巧妙呈现。
枕边的Michael面对Hanna的提问,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擅长。
下一幕,他在学校的球赛中风光了一把。
关于Hanna不会读的秘密和内心对于阅读的渴望,小说中通过数段情节埋下伏笔,在电影中受篇幅所限没有提到的有两段。
一次是Michael趁父母离家时邀请Hanna去家里,她流连于书房的模样再次吸引了Michael。
另一次是旅途中,Michael因短暂离开留下一张字条,不识字的Hanna误解其抛弃自己,勃然大怒。
电影同样刻画了小说中并未出现的细节。
其中有Hanna对餐厅女侍应一个不知所措的回眸,仿佛担心对方质疑自己与同行的Michael之间的关系。
还有便是Hanna独坐于教堂,面对唱诗孩子眼含热泪。
微笑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少年,怎会想到女人曾经的罪过,以及两人未来的重逢。
无论是在与Hanna热恋中的少年时代,还是了解其罪行后的那些年,Michael面对的都是两个世界的选择。
后者已经不必多言。
至于前者,我有感于电影中,Michael在泳池边望着Sophie离去的背影。
也正因此,离开前Hanna在耳边说的那句“Now you must go back to your friends”,让人难受。
Hanna仿佛是Michael现实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在陷入回忆之后更是如此。
他难于启齿,也想找人倾诉。
Hanna离开之后,第一个让他有倾诉欲望的是女孩Sophie,只是少年最终没有开口。
后来,他和不同的女人说起过Hanna,可那仿佛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电影把Michael的倾诉对象集于一人之上,那便是女儿Julia。
在小说的最后,Michael揣着捐赠回信来到了Hanna的墓前。
而电影则是让他把Julia带去墓前,开始向女儿讲述自己和Hanna的故事。
有人认为这样的结局过于冗赘,我倒不觉有何不妥。
再看法庭段落。
对于战争的拷问,导演将其浓缩为Michael的法学课上教授和同学的言论,几度穿插于法庭场景之间。
对于小说的原意来说,显得仓促。
放在完全以Michael和Hanna为情节轴心的故事中来看,又有些画蛇添足。
而那名言辞激进的学生的过分突出,又添了刻意之嫌。
似乎如何表现,本该再加斟酌。
相对而言,Michael去往集中营的段落处理得就比较好。
他伸手触摸当年集中营之外的铁网,走入深黯无底的冰冷地牢,试图去体会和原谅女人曾经犯下的罪,却无法横亘道德与人性的追问。
而小说中Michael去见法官却吞下了本该为Hanna进行的申辩,变为了电影中前往监狱探望却还是转意离开,也是一个感染力更甚的改动。
关于宣判后Hanna的那一刻注视,有没有看到人群中泪流满面的Michael,我认为没有。
(尽管小说中Michael自称意识到Hanna发现了自己。
)小说中,最后一次离开Hanna之后,Michael去了泳池。
在那里,他相信自己看到了Hanna。
“她站在离我二十到三十米远的地方,穿着一条短裤,一件开襟的衬衫,腰间系着带子,正向我这边张望。
”这一次不期而遇,让Michael犹豫不决,Hanna便不经意间在视野里消失了。
有什么原因让我认为,Michael在自己的想象中让Hanna看到自己。
当然,推敲这个并没有太大意义,我也只是试图猜测一下罢了。
十年。
狱中早已老去的女人,在听到音带中的男人发出的第一个浑厚音节时,惊慌失措地按下了停止键。
她开始艰难地认字,写极短的信给他,在送信台前满怀期待地把信封舔上。
她开始能够在签收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Michael为狱中的Hanna朗读的日子,在小说中并没有从Hanna的角度描述。
我认为电影在这个添补上处理得极好,当然,也要归功于Kate Winslet的表演。
这一段高潮,情绪的渲染和细节的刻画,让人难以冷漠面对。
也不知是否那时泪流不止的我过于贪恋,又觉得这一段收尾过快,似乎不尽饱满和完整。
Michael知道Hanna会读写以后的心理反应,这一点在小说和电影之间似乎有些差异。
电影中Michael收到第一封信后,我在他脸上读到的是惶然的恐惧与歉疚。
我的想法是,他意识到自己给了狱中的Hanna太多的希望,面对她的感谢,想到自己当时的掉头离去,觉得内疚。
这样看来他没有回信便是合理的解释。
而小说中却写道:“我读着她的问候,心里充满了欢喜:她会写字了!
她会写字了!
”,然后是:“我从未给汉娜回过信,但是我一直在为她朗读。
”。
我似乎比较能够理解电影在这一点上的诠释。
Hanna的死,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
在电影中看来,她仿佛是因Michael无法理解自己而绝望。
抱着对这一点的怀疑看小说,女狱长猜测Hanna无法面对入狱多年后忽然自由的生活。
(这岂不是[肖申克的救赎]中那位老者的翻版?
)然而面对疑问,Michael没有给出答案。
我便也下不了结论。
却注意到电影中Hanna踩着书本自缢的又一个细节。
如果要以什么话来作为结束,我想[朗读者]是我目前看过的08年最好的一部电影。
我被騙了,說真的我并不覺得好看,而且裏面也太多那些鏡頭了
有没有搞错啊 九不搭八的一大烂片 竟然还得了影后?!
二战
实在不感人 这种题材的看的太多了(挖鼻)
關于愛情么?我有些迷糊了。但如果不愛,為何會朗讀?宁愿承认自己是主谋也不愿面对这样的羞愧,宁愿自己自杀,也不愿面对被你可怜的生活。
看哭了,百感交集,以致于不能再按原计划打开另一部电影。这是一部野心好大的作品,电影接住了原著想讲的很多东西。1. 平庸之恶,女主是纳粹时代卫兵只为执行任务烧死了300人,仿佛大屠杀里面的艾希曼。2. 道德审判还是证据法条审判,我们现今的社会是只信证据的,但二战后更多是为平民愤的道德审判,比如影片中只是幸存者写了一本书,女主就上了法庭。3. 爱情,女主在男主这里的形象是割裂的,一部分是那个诱惑他的带他初尝禁果的熟女,一部分又是杀了那么多人的战犯,男主无疑深爱着女主但又无法接受她,这也最终导致了女主出狱前选择了无望的自杀。这也引申到战后的耻感问题,日本尤其严重,战后二代拒绝谈论拒绝接受拒绝相信自己的亲人是杀人犯,导致日本一直未能就二战摆出如德国一样的态度。电影里男主最终还是接纳了完整真实的女主。
哇色,第一次让我有很大感悟的电影
失望,导演在想什么???
凯特
这是一部无聊加白痴的电影,多么好的爱情 被 一个愚蠢之极的东西毁了。这是美国人的赵本山情节
不伦之恋 同情
我爱过你,以文盲的方式。
这部片子符合我所有的审美。
2.15
三星半.蛮失望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
很反感那种把知识、文化或者类似的东西捧得很高的人。难道一个人仅仅出于对阅读的向往,就需要交出自己的身体;仅仅因为作为文盲的自卑,就应该放弃自己的自由;只有认识了所谓的文字,才能救赎莫须有的罪名? “that‘s disgusting!”
这种少妇勾搭正太的电影,打心底里觉得恶心。
没有原著好
两个不耐烦的演员聚到了一块。。。真的不感动。。。
与小说比起来剧情松散。这种回忆式的叙事手法,最好能遵循小说有一种内心的旁白贯彻始终。剧情里米夏内心纠结自己对汉娜的两次背叛导致他一生中的歉疚与思念被弱化了。这种内心矛盾在小说里却多次被提及。相反影片加深了德国战后新上代和父辈代的某种爱恨的复杂情愫。所以这部片似乎很大程度是作为一个